又行了一阵,转过山坳,阿狸发现眼前开阔了,圣湖展现在自己眼前,只是应该不是她所熟悉的圣湖的东岸,而是更靠南的地方。湖岸的宽阔平坦处,一个用石头码成的大大的圆形台基里,呈锥形又层层叠叠堆放着无数石块,在土石堆的顶上插满了树枝树条,又有无数彩绸点缀。
合不勒告诉阿狸,这叫“敖包”,用于祭祀和祈祷。
他下马牵着阿狸的手走到敖包前,阿狸看见台基上摆着一个十分特别的石头做的神龛,合不勒打开神龛,从里面拿出一件素白的衣裙,正是阿狸的那一条珍珠色罗袍。
合不勒把罗袍递给阿狸,说:“这件罗裙原本已经被丢在了围场里,你失踪后,我又让人把它找回来了。我以这条罗裙代表你,专门搭起这座敖包,是为了祈求上天让我找到你。原本我想按习俗把罗裙放进敖包中间,但又总觉得有一天,我也许会亲手将它还给你。所以我造了一个石头神龛,把它供奉在里面。如今我的祈祷总算如愿,我想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阿狸拿回自己的罗袍,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最后她只能淡淡的说:“那这敖包以后恐怕是没有用处了。”
合不勒笑了笑,“怎么会?敖包不仅用来祈祷,也可以作为路标。更何况,你走了,我更要常来这里,给这里继续添石头,还要用马奶酒和牛羊祭祀,让长生天保佑你此后平安,顺遂……”
合不勒不知道阿狸在想什么?只看到她高高的仰起头,似乎是注视着敖包,默不作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月亮渐渐升起来。合不勒看看天色,怅然的说:“天色晚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阿狸轻轻点了点头。
一行人这回换了一条近路,回到阿狸的帐篷处,合不勒和阿狸双双下马,合不勒送她到帐门前。
他说:“我走了。明早我不会出现,但我会派人,将你安全的送回到沛国。”
阿狸却突然对他说:“我这几年以来几乎没有做过顺从自己心意的事情。把森格带回来算是第一件。今晚我想做第二件任性的事……”
说着阿狸主动勾起合不勒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
这个吻让合不勒的心也融化了。但当他嘴角尝到阿狸流下的咸咸的泪水的时候,他的心一边甜蜜一边又痛了起来。他把她脸上的泪水抹去,深情地望着她迷蒙又泛红的眼睛,弯下腰双手一抄,把她抱进了帐篷……
不眠不休,耳鬓厮磨,又激情澎湃的一夜匆匆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天还朦朦亮的时候,阿狸悄悄的起身,穿好自己珍珠白的罗袍和斗篷,带好面具,背上背囊,她回头看了一眼还睡着的合不勒,走过去用手轻轻抚摸他的鬓角,又在他嘴唇上印下临别的一吻,纵然有很多不舍,还是把心一横,走出了帐门。
门外两个怯薛还在值守,看到阿狸出来,却不见大汗,不免进入帐篷里查看。阿狸不理怯薛,走到不远处,唤醒森格,骑上它兀自缓缓向山谷外走去。
合不勒其实已经醒了,他只是不想亲眼送走阿狸。怯薛走进帐篷的时候,合不勒睁开眼睛,爬了起来。他对怯薛交代了几句,怯薛退出帐篷,带着其余三个怯薛和这一百多个兵士,赶紧去追阿狸了。
合不勒一个人,一动不动得在原位呆坐了很久,最后终于慢慢的起身,穿戴好自己的衣袍,八个亲随已经在门口恭候,一行九个人,策马往营盘的方向奔去。
阿狸骑着森格缓缓前行,恍恍惚惚出了山谷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又开始痛了起来。这时怯薛和兵卫们已经追上来,阿狸真希望他们能晚一点到,她多想在无人处痛哭一场啊!可惜,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
一队人马走着走着,突然一匹快马一只黑色猎犬从后面飞驰追赶而来。阿狸、怯薛和兵卫们都一边慢慢行进一边观察此人的动静。
等他奔到了略近处,阿狸先认出了来人,她有些惊喜的对护卫们说:“快让他过来吧!这是星族上玉滋的阿布莱!”
众人让出一条路,阿布莱骑着马领着犬,走到森格的身侧。因为策马追赶,他脸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总算追上了!”,他松了一口气说。
因为还要赶路,阿狸对阿布莱说:“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说完一队人马又继续向前移动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阿狸好奇的问。
阿布莱这时喘过来一口气,听到阿狸的问题,被冻的通红的脸庞上,不易被人察觉的泛起两朵红云,他细细解释了整个经过——
原来阿狸离开后不久,森格像是感知到主人已经不在星族了,挣脱了绳子,十几个人也没能拦住,一路就追着阿狸的气味找到了合不勒的营盘。
阿比里斯汗王也料到了八成森格是去找白泽鹿神了,想起鹿神临行的托付,总觉得不能不管不顾,于是想派人去追森格,就算追不到,起码也要看到或知道它和鹿神汇合了才行。
阿布莱主动请缨完成这件事,阿比里斯汗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等阿布莱也找到了环营,只听说白泽鹿神已经治愈了合不勒汗王,却得不到任何有关森格的消息。
两族刚刚有过交战,虽然暂且算是和解了,但一个星族的王族到日族的营盘总归惹人嫌疑,他只好偷偷找到了唯一一个他能说上话的,日族王族的半熟人,就是日族的大公主达兰台。
是达兰台告诉了阿布莱,原来白泽鹿神和森格竟然被当成了杀害巴尔斯汗的疑凶,差点死在了火海里。但好在由于合不勒汗王的庇佑,一人一兽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已经不在这里了,合不勒汗王将她们安置在圣湖边上,亦都干的毡包处了。
阿布莱一边打听着亦都干的毡包所在,一边往她那边去寻,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白泽鹿神又被挪走了。这一回,可真没有人能告诉他鹿神和森格去了哪里。他只好先回到察赤,跟阿比里斯汗说明了原委。
阿比里斯汗听闻鹿神和森格被如此对待,愤愤不平,一直摇头,觉得日族实在不应该如此对待恩人。
这时,阿布莱大胆的对哥哥说出了自己这一段日子以来,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不去的一个想法,也是他考虑再三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