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蛟的视界再度变得鲜红。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小屋。
从位置上看,小屋果然是事发时的柴房。
那小小的透气窗口,现在还有较为强烈的光芒射入,看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
乌鸦依旧在神龛上,它以关心的口吻慰问了何蛟:“没被吓到吧?”
这一问是有必要的。
不知道是不是阿香记忆的传输方式不同,何蛟作为观众的感觉,跟当初查看伏尸娘娘和小柳村惨案完全不同。
虽然它们同样令人唏嘘,但在刚才,她自身的情感与记忆中每个受害者相连了。
所有人的情绪,都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胸腔中。
那是数十倍的惊惧、悲伤、绝望、愤恨、焦灼、不甘。
她咽下她们伤口流出的鲜血,咽下她们咸涩的眼泪。
咽下她们一生的流离失所,咽下她们最后的诅咒。
即便到了现在,情绪的余劲还未消散,她的胸口依旧起伏不已。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调整姿势,坐到了神龛前的拜垫上。
片刻后,她开口道:“那条被割断的梅花发带,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一名货郎送的。”
乌鸦虽然回答了,却没有多说,或许是觉得这并不是故事的重点。
但何蛟并不是出于无聊才问的。
那条梅花发带上的图案,她也是在电光火石间想起的——罗浮永寿印发的书册中,就有这个梅花图案。
只是,此图经过了变形,而且仅仅在封底印了小小一个,她当时根本没在意。
直到今天,这个图案密集地出现在发带上,有了花瓣的颜色,她才认出来是梅花。
这般诡异的图案,出现在过两个邻近的障区,任谁都要多想一番。
“这样东西对我来讲十分重要,可以说得再详细一些吗?”
大约是看何蛟态度诚恳,乌鸦沉默了一下,还是给出了回答:
“……我还在村里生活时,曾在一个路过的货郎处买针线。因为我给了他一碗水解渴,作为答谢,他就赠送了那条发带给我,说是修士开过光,他日若遇到危险,割断发带即可拥有脱困解厄的能力。”
何蛟:“你对此深信不疑?”
乌鸦:“最初并不。因为同村拿到发带的,不止我一个。如果它真的那么贵重,货郎怎会轻易拿出多条呢?我戴着只是因为它漂亮,顺便图个吉利。
何蛟:“那其他人是怎么看的?她们试过吗?”
“有一人试过。她男人打她打得太厉害,她实在求助无门,就割开发带,许下了不再被他殴打的愿望。然后……她男人出门跌了一跤,就此瘫了。
“她庆幸又害怕,希望其他戴梅花发带的人能保守秘密。我们当然也不愿惹祸上身,但她还是……”
何蛟追问:“还是怎么了?”
“她的小叔子趁哥哥卧床,三天两头对她动手动脚,她男人气绝身亡后,对方侵吞了哥哥的家产,同时也占有了她。即便如此,大家还认为是她勾引在先,看自己男人瘫了,就想找新的靠山。”
乌鸦仰起头,像是人长出一口气一般。
何蛟凝视了它一会儿,随后道:“现在的山寨,只有那六个姑娘吗?”
“长期住着的,确实就那六人。”
何蛟:“其他人呢?你复仇那日,单单是被绑起来的就有十几个,她们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