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渐渐适应了疼痛之后,高大胖发现,布鲁赫实在是个很不会安慰人的男人。
如果此时在这儿的是梵卓,他起码会紧紧抱着她,轻声软语的哄着,吻着她的眼泪骗她说很快就不痛了。
而布鲁赫,就像是个不习惯做这种事的大型动物一样,只会安静的默默坐在她旁边,然后在她疼痛的间隙,伸手摸摸她的头……好像是在安抚鼓励她,又疑似只是在弄乱她的毛发。
但他握紧她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不再放开了。
只有两人的戒指,在每一次痛苦紧握之后,在彼此的手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防护罩外的星空铺天盖地,清晰得仿佛能直接掉在两人头顶。一串串飞落的流星,近得好像贴面燃放的烟花,耀眼,灿烂,却转瞬即逝……这样的光景让高大胖想起了当初跟梵卓两个人挤在狭小的飞船工具室里的时候,外面是百万追兵和忽明忽暗的星空,里面是他和她,激情拥吻,亡命天涯……
“布鲁赫,布鲁赫……”她轻声唤他。
“嗯。”他低低的应。
“我在想,我大概是真的喜欢梵卓的。”
布鲁赫微微侧头,眼神冰冷,“你想说什么?”
高大胖仰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星空喃喃:“其实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大概潜意识里只是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个可以依靠的存在,所以才会接受梵卓的。也许爱情的成分并不高,也许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别人。有时我也会想,我干嘛要把自己逼到这么窘迫的境地,干嘛要跟你弄得这么僵,干嘛总是得奔波逃亡呢?如果想找人依靠,换个人不就行了么?
可是,真的跟他分开之后,我发现无论是其他贵族,还是你,明明都比已经落魄的他更可靠,人品也比他好……可是我还是只想要他。”她苦笑:“实在是好没道理……”
这个无奈又有些甜蜜的笑容落在男人的眼里,就好像小小的火砾,零碎的冰渣,只在最细嫩的地方留下最微小的伤口,却让人断断续续的不断刺痛下去……
“这世界上没有不可改变的东西。”布鲁赫低低的说,“只是时间还不够而已……”
他说得那么坚定,像在说服她,又像在说服自己。
“在这个星球上,第一个遇见你的人是我。”布鲁赫喃喃,好像回忆起了从前:“第一个吻你的男人是我,第一个抱你的男人也是我……我是你的Father,是你唯一合法的丈夫。从一开始,你就是被判给我的……”他垂眼看着她的脸庞,“我明明有无数次机会拥有你,却总是彼此错过。”
“布鲁赫,我们会错过,是有原因的。”她望着他轻声说。这世界上有些事勉强不得。
他低头亲吻她的手,和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么我会把它找出来,然后彻底消灭。”
她摇摇头,抽回手。“你还是不明白,这不是打仗,消灭敌人就够了。也不是强行占领了,再打上自己的标志就是赢了。”她摸摸手上的戒指,“就像我们两个虽然戴着更精致的结婚戒指,也并不能改变梵卓才是我丈夫的事实……”
布鲁赫盯着她指间曾经他以为象征着占有,现在看来却如此虚弱可笑的戒指,紧紧的握拳沉默……
良久,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指缓缓褪下那枚戒指,然后很利索的摘下自己手上的那枚,一起放进高大胖的手心里,托着她的手淡淡道:“你说得对,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可是,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从头学起……至于戒指,现在我也许还没有资格戴上它,但我不会总是错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将它戴在我的手上,而不是梵卓的。”
他的手心合起来,包住她的,然后微用力将她拉近,吻上她的嘴唇……
“如果这次能够活着回去,让我们重新来过。”
……………………
其实宇宙的深处并不是纯粹的黑色。
星辰,烟云,爆炸,流星,带着火光的陨石群,共同照亮了最致密的黑暗,将它调和成一种摩卡咖啡一般浪漫而柔和的色调……
可是发生在这片宇宙里的一切,却从来不浪漫,也从来不柔和。
复仇与背叛,延续与灭亡。
此时,在这个大得望不到边际的宇宙的某个角落,无数的士兵正在被屠杀,造价高昂的战舰一艘接一艘的陨落,它们毁灭得那样快那样多,远远望去仿佛最残酷的烟火……
而更多的战舰正在高速的撤离,它们黑压压的驶过,背景是同胞化成火球的悲鸣,仿佛是逃亡的蜂群,遮盖了附近恒星的光芒,将宇宙变成更浓更冰冷的咖啡色……
舰船的阴影之下,曾经满壁星光的指挥室内此时格外黑暗。
谨遵贵族礼仪,诺菲勒冷笑着将手套掷向布鲁赫,宣告了决斗的开始。
四周太黑,高大胖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只有两柄反光的剑,偶尔在黑暗中交错碰撞,划起的弧线和火花闪过她的视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