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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门扉四启的小楼内,四月一日手执烟管端坐于矮桌前,夜幕中一轮弦月高悬,倒映进放置在桌面的水镜内。
“你来了。”
逸散的烟气仅仅留存片刻,四月一日懒散看去,几步外的长廊下,望鸢鹤吞吐月色、双翅轻舒,四卷的疾风裹住它狭小的身躯,逐渐化作一名身着十二单衣、满身环佩的成年女人。
她自怀中取出一串粉晶手链,借着皎皎月色掷入水镜,银制的器皿嗡嗡作响,四月一日引来两股月色,强硬地载入珠粒中。
粉色的珠粒渐渐生出绯红的小点,望鸢鹤垂眸轻扫,浓密的长睫洒落小片阴影,她抬起无数花纹与文字流淌的脸庞淡声询问:“还有多久?”
“不长。”
四月一日眸子半阖郁郁的温柔里掩却无数纷杂的情绪,他用左手勾起水镜中的手链,趁着水珠滴答飞快地在半空中画圆写下「缘」字。
猩红的烟点不断推送烟气圈住手链,仅剩的水痕缓慢渗透珠粒,踏平涌现的红点。
“最多维持一个月。”
四月一日语气轻缓,随意搁下手链,示意望鸢鹤落座后才转头叫多露和全露帮忙:“去取两根红线。”
多露和全露两人从推门后探头,两人一上一下齐声道:“哪个匣子的?”
“哪个匣子的?”
“绘有「相思豆」图案。”他道。
“是。”
“是。”
随着哒哒脚步与嬉笑声远去,四月一日深深吸了口烟管,浓密的烟云几乎遮蔽他的容颜,“真是少见,你会做这样的委托。”
对坐的望鸢鹤身姿笔挺,铺展的和服下摆迤逦肃冷的鸢色长发,她睁开没有瞳仁的眼睛,纯粹的白色形如满轮时的圆月。
“是代价。”
纯白的眼球上,攀爬进一个滚圆的夏字,望鸢鹤闭上空白的左眼,不肯提及与过去相关的只言片语。
猩红的亮点燃尽最后一口烟气,四月一日叩叩桌面不再追问,只再次强调:“这份代价,需要你们三人承担,或许……”
他看向望鸢鹤面容上墨迹浅淡的印痕,上次它选定主人履行「结缘」的职责时,维系自身的字句还格外明晰,不过一两月…
“正是我所求。”
四月一日异色的眼瞳里蕴含许多无法描摹的情绪,他掸掸烟管盯着倾泻洒落,消失在半空的烟灰,缓慢地阖上一瞬眼睑。
侑子小姐……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
雀跃的多露与全露光脚跑来,两人合捧一只小巧玲珑的红木匣子,把它放在桌面后,一左一右地凑近。
“谢谢你们。”他转而看向即将被云彩遮挡的弦月,分别摸了摸两名少女的头发:“帮我把水镜搬到庭院中央,就去休息吧。”
“好。”
“好。”
整齐的应和后,两名仿佛永远不会疲倦的少女,嘿咻嘿咻地搬走水镜,抬到庭院中收集仅剩的月光。
“打开吧。”四月一日说。
望鸢鹤颔首。
骨节嶙峋的手指褪去皮肉,掩藏真实的虚假袒露原本的模样,望鸢鹤睁开的右眼随着开启的匣盒,紧紧闭上,流转的花纹自连接处越发深邃。
半含烟嘴的四月一日瞥了眼盒内交织的红线,沉默地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