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正作为寄生在社会主义制度中的败类接受调查。”
“太不讲道理了!从学校毕业以后我就一直在为这个国家服务。连续八年没有请过一天病假。因为工作出色,我得到了晋升,还承担了指引新人之类的额外工作。然而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丈夫是个斯塔西特工,随后我便被解雇了。接着我到六所学校应聘,每个学校都要我立即上任。但不知为何,很快校方又写信告诉我他们无法向我提供职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没人想要你当老师。”
“哪个学校都想要我,我非常出色。”
“你在意识形态上很不可靠。对极容易受影响的年轻人来说,你这样的老师非常危险。”
“我的上一个学校对我评价很高。”
“你是说伯纳德·赫尔德吧,他也因为意识形态上的不坚定而在接受调查。”
丽贝卡觉得一阵恐惧。她极力控制自己,保持着不动声色的表情。如果能干的伯纳德因为她受牵连,那真是太可怕了。我必须向他示警,丽贝卡心想。
汉斯一眼看出了她的恐惧。“你动摇了,是不是?”他问,“我一直对他有所怀疑。你一定喜欢着他。”
“他想和我恋爱。”丽贝卡说,“但我不想欺骗你,只不过有时会幻想一下。”
“我会调查清楚的。”
“我已经把你看得一清二楚了。”
“我是在执行任务。”
“所以你就借指责我是寄生虫阻挠我得到工作。你想让我怎么办——也移民到西边吗?”
“不经允许的移民同样是种犯罪。”
“但许多人都移民了!听说每天移民去西边的人都快上千了。有教师、医生、工程师——甚至还有警察。”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舒尔茨队长是不是也移民了?”
汉斯似乎有点动摇。“这不干你的事。”
“从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这么说,舒尔茨也到西边去了。你想想看,为什么这么多受人尊敬的人都甘愿成为罪犯呢?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想生活在一个能自由选举,比东德更为民主的国家吗?”
汉斯愤怒地提高了声调:“自由选举造就了希特勒——他们想要的是这个吗?”
“他们也许不想住在秘密警察可以为所欲为的国家。有你们在,老百姓就无法生活安稳。”
“只有那些掩藏罪恶秘密的人才会觉得生活不够安稳。”
“汉斯,我有什么秘密?快告诉我,你一定很清楚我的秘密是什么。”
“你是寄生在社会主义国家的社会民主党害虫。”
“所以你就阻止我应聘,现在又以失业为理由威胁投我入狱。我想你会把我投入劳改营,是不是这样?那样我就有工作了,只是什么报酬都不会有。我热爱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合理的社会制度。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远离这个社会主义国家?”
“你母亲经常在我面前说,她永远都不会移民到西边去。她觉得这就像是在当逃兵。”
丽贝卡不知道汉斯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
“非法移民的话,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丽贝卡知道汉斯的意思了,她感到非常绝望。
汉斯像取得了了不起的胜利似的神采飞扬地说:“你再也别想见到你的家人了。”
丽贝卡心碎了。她离开秘密警察总部大楼,站在公共汽车站上。在失去家人和失去自由之间,她只能有一个选择。
她心怀沮丧地坐车前往之前工作的学校。走进学校,离愁别绪突然扑面而来:学生们的闲聊声,粉笔灰的气味,衣帽间里的足球鞋,墙上挂着的告示牌和“不准奔跑”的标志,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无法自已。她意识到当老师是多么快乐。这是份非常重要的工作,她又很擅长这份工作。丽贝卡无法想象要放弃这份工作。
丽贝卡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找到了穿着一身黑色绒布西服的伯纳德。西服有点旧了,但黑色很适合他。丽贝卡推开门,伯纳德看到她快乐地笑了。“他们让你当教导主任了吗?”尽管这么问,但丽贝卡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才不会任命我当教导主任呢!”他回答说。“但现在还是我在代理,我喜欢这份工作。原先的教导主任安塞姆现在在汉堡的一所很大的学校当教导主任——拿我双倍的工资。你怎么样?快坐下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