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谨也看清楚了客人的脸,站在玄关换拖鞋的动作一顿:“张工?”
没记错的话,这位张工当初因为麻醉机芯片的事情和他很不对付,是戚守勤那一派的老资格,所以为什么现在这人在自己家里和戚宣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张工本人也很凌乱。
当初戚总还让他故意试探过的这位老戚总的老朋友托关系塞进oon的池总监,为什么进戚总家不用敲门,还换拖鞋换得这么熟练自然?
两个人对视几秒,又纷纷移开目光看向戚宣,后者这才不得不面对自己被迫掉马的事实,咳了一声,对池谨说:“不是去爸妈家?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池谨这才继续了自己换鞋的动作。
这位老资格代表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其实他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之前戚宣先拿他做拒绝和严予恬联姻的挡箭牌,接着就借张工的口在戚守勤那告他一状,怪不得后来他根本没办法靠近戚守勤,林教授的面子都不好使,原来是这位千年的狐狸在这跟他玩聊斋。
他换完鞋,将车钥匙扔到玄关的钥匙架上,冲着扔在风中凌乱的张工笑了一下,以主人的姿态说:“你们先聊,我去换个衣服。”
戚宣和张工其实已经快要聊完,这会儿自然不会继续留人,又嘱咐了几句之后说了声“辛苦”,便起身送走了仍旧处于巨大震惊中的张工。
楼上池谨已经换了身家居服,大红的丝绸面料挂在身上,像铺在白雪上的一地玫瑰,腰带系得不仔细,露出一小片白皙胸膛,上面还挂着些前一晚留下到现在还没消下去的痕迹,但这敞开的景色一路蜿蜒到腰腹便不见了,池谨怀里抱了个抱枕,正歪在书房的软塌上看书。
戚宣端着果汁推门进来,没话找话:“看什么书呢?”
池谨看得极其认真,眼神都没舍得从书页上离开,淡定回答:“聊斋。”
戚宣把果汁放软塌边的小桌上,弯下了一点腰,读书脊上印着的书名:“苹果——种植技巧……”
念完他失声笑了下,往池谨身边一坐:“宝贝儿,这是六个字啊,聊斋是两个字。”
他伸手将池谨手里的书抽了出来,将拿进来的果汁塞回去,又说:“就算是看,你也该看看‘草莓的种植技巧’什么的。”
“那个不用看,我会。”池谨从斜躺的姿势坐起来,不跟戚宣玩文字游戏了,“所以他是怎么回事?五十多的人了,陪你玩谍中谍?”
戚宣便也正经起来,给池谨解释这里头的阴差阳错:“麻醉机那个项目,最一开始就是张工自己发现的问题。但是人家可比你脾气好多了,写了四次分析报告提给当时坐你位置的人,前三次被打回去了,直到最后的那次我正好撞见。”
“所以你就趁机拉拢人心了。”池谨想起他调查到oon的前任研发总监离职原因是被外企高薪外走,现在看来戚宣一定没少在里面推波助澜。
但是这事儿还有一些对不上,池谨想起自己入职第一天就被考核的问题:“可到我接了手,这个芯片方案还没改。”
“有的人难道不要想一想,和供应商谈补充合同条款是几天就能办好的么?”戚宣瞥他口中这个“有的人”一眼,“张工设计的确认没有问题的方案早就暗中提交给我了,我整整谈了半个月才将这个事情搞定,要是不让他做出坚持方案的样子掩人耳目,我怎么在老狐狸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合着就算是没有他从中掺和,麻醉机的那个项目也会顺利按照最稳妥的方案继续下去,而让张工去戚守勤那挑拨离间的告状是顺带一手,他拿一纸补充协议来自己这装好人也是顺带一手,他就是被一箭顺带上的那第二只无辜的雕。
但那个时候他们彼此彼此,都在用色相皮囊作为利器,想要勾引对方,又无时不在提防,他在暗处藏了一把刀,戚宣则悄然带来一把锁,明里暗里尔虞我诈,竟从来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是自己阵营的人。
池谨气生不起来,只觉得这事十分离谱,最后拿脚尖踢了踢戚宣贴着他的腿,将这件事翻篇道:“那除了张工这件事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们过去不知道互相算计过多少,真算起账来今晚没准今天下午要打起来,池谨随口一问,也没真相戚宣一五一十的坦白,没成想戚宣居然笑了,脸上露出他最熟悉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确有,我们第一回见面并不是在oon的电梯间。”
池谨曾经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还得出过他们在那之前不可能见过面的结论,但现在戚宣却将结论推翻了,池谨不由得露出来个疑惑的表情:“那是在哪?”
“液笙。”戚宣报了个酒吧的名字,看池谨的表情仍旧非常疑惑,便又提了条街名,“我去的时候,你正在主舞台跳舞。”
回国之后,池谨有正事要做,去酒吧的次数并不多,而跳过舞的,只有刚回国那天和苏葭他们一起玩的那一次。
不过他当时是打车过去的,到了地方只有一家酒吧,他没看名字就进去了,完全对“液笙”这个名字没印象。
池谨回想起来自己那天干了什么,不由得笑了:“怪不得我刚入职的时候你看我不顺眼,见面三分钟,找茬两次。”
“我当你是靠潜规则爬进来的。”戚宣也笑,“没想到池总监那么厉害,开口就把我布了好久的局给拆了,你不知道,张工明面上按我的意思跟你死磕,背地里跟我说新来的总监太厉害了,他怕是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