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登岸的那头哥布林被城墙上飞来的箭矢射中了额头,重新跌回到了水潭之中,而它之后一举跨越上岸的哥布林将军,一手抓起了身边的哥布林战士,用来挡住了朝它飞来的箭矢,然后随手一抛。
它手中攥着厚重的板斧,细小的眼仁盯着正前方朝它冲锋过来的士兵,裂开长满獠牙的大嘴露出了一丝蔑笑。
“g——allib!!!”它用尽全力地一声嘶吼,地动山摇,在它身后,哥布林的大军像是泄洪的奔流,和塔兰这边率领冲锋的守城卫队冲撞在了一起。
那些流传于酒馆里,由佣兵们或是吟游诗人口耳相传的故事当中,都会有着这样类似的描述,无外乎就是某某英雄在某个时间点横扫了某支部队,叉叉团队又凭借着自身的实力碾压了成倍的敌人什么的。
这是崇尚英雄的时代,这样说无可厚非。
但事实上,在绝大多数武力相当的战场上,真正上演的是真刀真枪的比拼,鲜血和意志的交锋。
只有不屈命运的人,才能赢下最终的胜利。
耳鼓灌风,喉咙时常有股腥甜的味道,胡克感觉自己就是被丢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搅肉机里。周围前前后后的都是人,该死的,谁又在背后捅刀子,要不是老子在背后藏了块铁板,还真着了道。
胡克是一名佣兵,在背后腹心藏铁板,靴子手腕里面装刀片这些小手段都是佣兵赖以生存的伎俩。这在平时可能有些傻,不过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却总能保命。
他有些轻蔑,那个一直标榜着自己怎样怎样厉害的左根达才一进战斗,就被那挥舞着大铁杵的哥布林将军,一棍敲碎了脑袋,啧啧,那个惨,脑浆子顿时流了一地。倒是他这个平时不怎么显山显水的,骄傲地活到了现在。
打仗其实也是要靠脑子的。
在胡克看来,那种不懂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就找对面oss单挑或者一拥而上的,单纯就是脑残,找死!那种怪物是他们能够敌得过的吗?
虽然说都说是佣兵,但有些事大家其实是心照不宣,咕噜岭真正厉害的,规模庞大的佣兵团,又怎么可能到费隆特郡来做份修城墙的杂工呢。虽说郡长的命令是强制的,但是有实力的人自然分配到的是更好的工作,比如说做商队的护卫,民兵的训练官之类的,这挑盛拣烂之后剩下的活,才轮到他们。
所以胡克压根没想太多,自保,首先让自己活下来。至于那些个存在感暴强,如推土机一般撞入他们阵线的哥布林将军,就交给那群城防的士兵去搞定。
胡克一刀子给眼前的哥布林战士的脑袋开了瓢,顺带着朝着那边最激烈的前线望了一眼。哥布林将领级的oss,而这里级别最高的指挥官塔兰,也只有c级,但是他带领着那群士兵团团围住了哥布林将领,浴血地输出,没想到在那密集发狠地攻击下,还真的把对方给压制住了。
一旦最为麻烦的哥布林将军被制住,在它身边的那些小兵不过是e级f级的杂兵,让胡克这样有点经验的佣兵应付起来也不算太难。
看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吓人嘛。
像一支正规军队那样冲锋陷阵,不是胡克这样的佣兵擅长的,但是现在是打阵地战,护城河的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战场之上可以活动的空间,而3门仍在运作的魔法巨炮和头顶上落下的箭矢,都很好地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还远远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呢。
“哦,该死的!”就这么想的时候,胡克突然怪叫一声,上前几步劈掉了一个举着斧子正要偷袭的哥布林,让他忍不住摇头的就是那帮平民,这里死的最多的就要数他们了。
到底是没有什么底子的新丁,也不指望他们有多么好的表现,只要能够有点作为别傻愣着被搞死就谢天谢地了。这种时候倒也不愁武器,没有,没关系,捡地上掉落的就行了,甭管是自己人的还是哥布林的尸体——他们真正缺乏的是战斗的勇气。
雅各布跟胡克是多年的战友,看到他突然跑出了刚才的圈子,赶紧跟了上来。
“胡子,你干嘛呢?”胡克有这个外号,除了他的名字之外,还因为他有一大把像是矮人一般蓬松的胡须,扎成两股辫儿。
“救人。”胡克的话音还没罗,他刚刚从哥布林手上救下的年轻人就被地底下窜起来的一根触手抛上了天空,然后把脚一卷拖进了地底。
“……”胡克沉默了一下:“好吧,没救回来,倒霉的家伙。”
“哎,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老子精神着呢。”死人这种事在战场上太过稀疏平常,看多了之后其实也就那回事,胡克特别谨慎地扫一眼地面,谨防再有触手钻出来,抽手一刀子,砍掉了一个围上来哥布林的脑袋。
“是啊,现在是精神,但你看对面。”雅各布朝对面努了努嘴。
胡克顺势望了一眼,果然,那人山人海的排场感觉压根就没变过,真难以想象这城墙下的鲜血遍地,已经堆积了一圈厚厚的尸骨。
这让胡克有些哑然,但他这种时候反而不怕了,人在两种时候是凛然无惧的,一种是他胜券在握的时候,一种是他自知难逃一死的时候。胡克啐了一口:“我说你怂个屁,郡长不还呆在城楼上么,要你死在这,好歹也有个分量重的贵族给你陪葬,还不好?”
“呸,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就像往常那样拌着嘴,这哥俩挥舞着武器的手却不曾停,又是干掉了好几个围上来的哥布林。
但即便如此,这样小规模的反抗也终究抵不过这支混编部队正在被击溃,被包围,束手无策的事实。城墙下的所有人,只是在用他们最后的生命,试图反抗一下那已经被死神勒紧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