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玉盏正想要上前推门,桑宁却突然拦住他,“华老师,我还是自己进去……”
“别傻了,走到这里我会让你自己进去吗?”
看着桑宁一脸担忧似乎怎么也不放心他踏进桑园,华玉盏伸手解开了胸前的扣子——
“桑园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了,他的规则是会把力量优先用在锁住强大的鬼怪上,已经无暇去顾及那些弱小的鬼怪,所以才让以前被锁住的那些小妖小鬼有机会逃脱出来。我找人帮我动了点手脚把妖力压住,不会被困住的。”
敞开的衣领中露出了一个直接刻在皮肤上的符文圆阵,几乎占据了整个胸膛。以前进桑园有桑宴放他出来,但这一回可就自求多福了。
桑宁看着那个刻在胸膛上的符文圆阵心里一阵难受,虽然以华玉盏的恢复力消除掉符文以后只要一两天就会好了,但那样刻在皮肉上,难道不会疼吗。
华玉盏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进入桑园,给她看了一眼就系上扣子,“快点进去吧,在里面不管遇到什么就直接关进空间带出去,多少也能给桑园减轻点压力。”
华玉盏在她面前轻轻打开了桑园的大门,顿时一股阴沉,晦暗,浓腻的空气流泻出来,仿佛一个尘封了太久的地窖,滋生着虫蚁霉菌和各种不见光的邪物。
“这里阴气很重你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你现在不是正常的人类身体,魂魄也有曲小路的本体保护,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忍一忍就好了。”
桑宁摇摇头,“我没事。”
她不是在安慰他,是真的没事。甚至于这种空气不但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反而像是勾起了心底深处的怀念——她太熟悉这种空气,即使没有记忆,即使轮回转生,这里的空气也早已经沁透了她的灵魂。
她快要不记得自己是谁,忘记了作为桑宁的生活,好像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孩,被困在如同巨大迷宫一般一重又一重的院落里,抬起头看着古树参天鸦雀盘桓……
一千年以前,有一个女孩子出生在桑家,从一降生就被关在桑园,除了负责送一日三餐的人之外再不能见到其他人。她这样活了十六年,在那样本该美好的年华里,溺死在水中化作一个水鬼。
那个小水鬼后来的名字,就叫做月见。
有关前生往事所有所有的记忆本该都已经失去,但身在这栋宅子之中,这栋古宅就像一个有生命的垂暮老人,低声念念地对她诉说着那些它见证过的往事。
嗡嗡沉沉的声音宛若耳鸣让桑宁的头都有些痛了,进来之后果然完全不似外面看到的那样,里面的庭院重楼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得多,一重又一重好像一个大迷宫。
“华老师,这里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小豪?”
“找人的时候就得多打听当地人。”
华玉盏这么说着,却带着桑宁迅速藏身进一个角落,眼前只见一团暗沉沉的阴影像是飘又像是走过去,那影子三分像人,却有七分的奇形怪状。
等那东西走过去桑宁才敢低声问:“华老师,那是什么……?”
“里桑园的鬼怪本体都被关起来了,这些就跟追着你去学校宿舍的触须和分|身是一样的东西。”角落里地方不大,两个人几乎是挤在一起,华玉盏说话时微温的气息直接拂在她的头顶,吹她的额头麻麻痒痒的。
桑宁在学校宿舍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就只是融合混杂在一起的一大团阴气,四处遍布几乎把整个宿舍楼都包裹了。但是在这里他们的个体更明显,就是一团黑漆漆人不人怪不怪的东西。
那东西走过去之后陆续又有几个路过,其中一个在他们藏身的地方停了停,伸长脖子像是四处闻了闻,吓得桑宁又捂住鼻口大气不敢喘,好在那东西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华玉盏低声说:“别担心,现在在这里桑小豪的存在绝对比你更吸引注意力,我们跟上去,它们会带我们找到桑小豪的。”
——比起木头人桑宁,当然是桑小豪这个活蹦乱跳细皮嫩肉的少年更有吸引力。
桑宁着实没有想到小豪在这里过得这么水深火热,不但要逃离守护者还要躲避这些东西,她为自己来得这么迟感到深深的自责。
华玉盏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说着:“桑家的事也不是就要你自己一个人扛,他好歹也姓桑,身为一个男人帮你分担一下又怎么样,反正他适应得不是也挺不错吗。”
桑宁现在也是知道,华老师是只要她没事就算万事大吉,旁人的事闲来管管也无所谓,但要是为了她,他大概也可以不管别人死活。
所以对这句话她也就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悄悄跟在后面。
突然间她脚下一绊,虽然被华玉盏扶住没有跌倒,脚却被什么东西缠住抬不起来。低头一看就如恶梦成真一般,一丛海藻似的触手从地下探出来缠住了她的脚踝,还在不断向上攀延——
华玉盏反应极快立刻就拿匕首去割,然而他那削鬼如泥的匕首割在“触手”上却立刻就翻卷了刀刃。
桑宁还从来没见华玉盏的匕首会失效过,压低了声音不安的问:“华老师,这是什么啊……?”
华玉盏却也只能摇头,“这下面有些东西被关进去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搞不好他们自己被关了太久都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所以他又怎么知道这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