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才想自己一时得意忘形而忽略了礼数,连忙说道:“孟斐斯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说完便欲向我下跪。
我却扶住了他,不让他下跪,故作不悦地说道:“大哥身上流的是英雄的汗水,何脏之有?我倒是沾光了!自家兄弟,不必讲究繁文缛节——今天你我不论君臣之礼,只述兄弟之谊!”
言罢便用拳头在孟斐斯胸口上轻轻击了一下,而孟斐斯也立即还了一拳。这时,我们都不由想起过去边城抢亲、并肩作战的日子,不由相视大笑。
晚上,我在帝宫内为孟斐斯设宴洗尘。
席间,我表示要好好封赏孟斐斯,以表扬他的功绩。
孟斐斯却笑着坚决拒绝道:“今天能够与你无拘无束地坐在一起欢笑畅饮,已是对我的最大赏赐了!况且,这次出征,我只是带着军队在敌人的阵地上游荡了几个月,并没遇上真正的战斗,就像是一次郊游般轻松写意,所以我并无寸功可言!”
我知道事实上并没有孟斐斯口中所说的那般轻松,大军越野千里,其中辛劳处千言难尽,岂会舒坦自在?便说道:“大哥,你兵压海内斯,卡洛斯才被迫仓皇退兵,东都之危方得以解除,这是大功一件,岂可漠视?”
孟斐斯却摆了摆手,固执地说道:“我这次出征的经历,比起你与诸将在东都经历的凶险和惨烈战斗,简直是不足为道。若论封赏,阿泽、修等与陛下一起出生入死的诸将才更有资格获得赏赐。至于我,你已经给予我超越自己能够驾驭的巨大权力和地位了,让做大哥的每天都是战战兢兢,担心无法承担起重责……亚历,今晚你我平等论处,就请你许了大哥吧!”
“既然大哥执拗如此,兄弟就不勉强了……”我点头说道,心中暗暗佩服孟斐斯不居功的做法。我知道孟斐斯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精晰地意识到自己能力的界限,也深谛功高震主的道理,所以对这些年来自己地位与权力的不断擢升不以为喜,反以为忧,害怕获得过高的权位会使自己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僭越了臣子的本份。
有一个关于孟斐斯传闻:据说当孟斐斯还是梅因斯特的首席执政官时,曾向私交甚笃的幽哈苏请教善终之道,当时幽哈苏这样回答他:“自古善始易,善终难。陛下是乾纲独断的霸主之材,所追求的是凌驾天地的绝对权力,但是同时陛下御下也颇为宽厚大度,并不刻薄寡恩——如果你认定他是你一辈子追随的对象,那么,你只要做到不恃宠、不生骄、不争功、不结党、不挟恩凌主、不为子嗣图功要权——时刻紧记这‘六不’,你就可以以忠臣的名声善终,成为千秋史笔下的典范,陛下也将永远顾念与你的一份情义。至于馀者,如殿前直谏,帐内争辩,兴之所致,忘礼废节,甚至言语犯上——这些就不必太顾虑,这是你的真性情,着意改变反而成了矫情,况且你也改不了豪迈不羁的个性,陛下知你殊深,不会真的怪罪你的。如果换了别人,就不能如此与陛下相处了。”孟斐斯深以为然,遂奉行不讳。
“谢兄弟成全!”
这时孟斐斯猛干了一杯烈酒,高兴地对阿泽利奥说道:“阿泽你小子真不是盖的!转战千里,孤军救主,深入敌阵,功在社稷,而且最难得的是,竟在兵凶战危的战场上谱了一曲乱世情歌,讨回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嫂子!我最高兴的就是能够及时赶回来喝你小子的一杯喜酒了!嘿嘿……害我还一直担心你将打一辈子光棍讨不到老婆,而左右奔走说媒,却是白操心了——好个阿泽!”
阿泽利奥却被孟斐斯口无遮掩的言词窘得脸红耳赤,再也没有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名将风范。
圣伦历1901年2月20日,阿泽利奥的大婚之期终于到来。这天,大将军府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一众王公贵族、文臣武将殷殷来贺,甚至连各国也派使臣献上贺礼。我亲自为阿泽利奥与艾玛主婚,尤丽叶则代表众神教为他们献上神之祝福。
婚宴上,众人纷纷向这一对新人劝酒,新郎官拗不过大家,只好连同新娘的一份,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好事者还为新人设置了一道道难题,连人家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最亲密接触是什么、已经深入到哪一步等最私隐的问题都逼供出来,酒意正浓的阿泽利奥也像是豁出去了,与大家一起胡天胡地。
坐在我身侧的礼典大臣利奥纳多子爵则不住地摇头叹息:“真是世风日下!帝国重臣们如此全无礼节,若传将出去,岂不令帝廷蒙羞?”
但容不得利奥纳多再多慨叹,他已被凡代克等人强拉了出去陪喝,直喝得醉步蹒跚,竟当众唱起歌来。看着刻板自律的礼典大臣终于晚节不保,我不由觉得甚是好笑。
这时,目光不经意地接触到对面的尤丽叶,却见她冷着脸别转身去不愿与我对视,不由心中一痛,又想起当年与利冰兰大婚时的盛况——此时伊人却远在关山,分隔千里……更是触景生情,黯然神伤。
德林克忽然走过来,附在我耳朵说道:“亚历,沙夜要求见你,说有至关重要的事情,还说如果你拒绝见她,必定会后悔终生。”
我收敛了心神,想了想,冷冷说道:“明天带她进宫觐见!”
席间众人极是放浪形骇,直闹到午夜方休。这时,新娘才得以搀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新郎进新房,而与阿泽利奥私交极深的孟斐斯、凡代克、卡尔安吉等人则直嚷着要闹新房。
第二天,我在国事厅会见沙夜。
这位倾国倾城的“暗夜紫铃”、众神教大祭司虽然被我禁制了魔力,仍然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那看似不经意的一颦一笑,却轻易挑起了我男性的冲动,让我不得不以全副心神应对,心中不由叹道:真是天生媚骨的绝代妖姬!
“沙夜大祭司,你要求见朕所为何事?”我轻轻仰靠在龙椅上,斜睨着沙夜,冷淡地说道。
“亚历山大陛下,请你立即释放本座!”沙夜坚决地说道。
“哦?你以为自己还能向朕提这样的要求吗?”我嘲讽道。
沙夜却不理会我的嘲讽,以笃定的声音说道:“我有重要消息提供给陛下,以换取我的自由!”
我坐直了身子,冷冷审视着面前的美女,说道:“朕知道你要求见朕,必有所恃!不过——你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贷物,要赎回你自己,你提供的消息必须具有相称的价值才行!”
“关于我殿与北国的人近年来频频在南大陆活动的真正目的,这是关系到整个圣伦大陆未来格局的重大秘密——这样的情报够份量了吗?”沙夜拉长了嗓音说道。
我心头狂震,因为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珈蓝神殿与特兰奇斯帝国这些年不断派人深入南大陆,背后一定隐藏着非常重要的意图,但我虽然派出罗白专职调查,可惜毫无所获,却发现迪达商会包藏祸心,只是未见其有不利帝国的举动才暂时按兵不动,待特拉华案件爆发,不仅樱徽世家参与其中,并探知迪达商会从中作梗,再至凤蕊。樱徽入宫求助,我知道迪达商会终于不甘寂寞有所发动了,决定先行制人,遂有了那次的犁亭扫穴行动……
只是,沙夜将要透露的话其中的可信度有多大?为何她愿意出卖神殿呢?她似乎急于恢复自由……似乎有一件与她切身利益攸关的大事必须自己亲自去办,所以才不惜以神殿的秘密来换取自由,而且这个女子的忠诚心并不可靠,为了自身利益也的确没什么不可以出卖的——这样看来,她的确掌握着神殿巨大的秘辛……
我心念数转,脸上的神色不变,用沉静的声音说道:“无庸置疑,你的确具有与朕讨价还价的本钱!但在谈交易之前,朕必须先了解你急于获得自由的原因!”
“沙夜可以不说吗?这是沙夜的私人理由……”沙夜面露难色地说道,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不行!你别无选择!”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朕并不想探究你的私事!只是这次情况有所不同——朕只有知道你急于离去的原因,确定‘自由’两字对你的价值,才能判断你提供消息的真实性!”
“不愧是亚历山大大帝呀……”沙夜向我投来一丝激赏的目光,却突然脸容一肃,一种淡淡的哀伤不经意地爬上了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声音中也带有一种浓重的愁思,“沙夜是一个孤儿,从小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