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飞光,雷声轰鸣,如注暴雨倾泻而下。
云栖宫内,姹紫嫣红的各类花树因无人理会被风雨吹打得四处凋落,残枝嫩叶满地堆积,呈一片凌乱枯败之相。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苏文海便是这时领着一干侍从端着白绫毒酒出来匆匆进了殿。
朱红的大门打开,发出吱呀一声声响。
再没有往日的暖室生香,空气中漫着一股潮湿阴冷。
苏文海嫌弃的皱了皱眉,暗自生怒宫人不周到,旋即想起这位于三日前便自行遣散了宫人,而他此行也是为赐死她。苏文海又对自己方才的反应感到十分好笑。
当真是真戏假做,假戏真做,有时就连他都忘了,这位实际只是个挡箭牌的身份。
也难怪陛下会后知后觉的动心动情,被逼做下这个决定后更是崩溃得发狂了。
想到皇帝,苏文海神色一凝,手中拂尘轻动,又抬脚往内去了。
绕过缂丝绣山水的嵌玉屏风,寝屋内,顾绾正坐在妆奁前描妆。
她穿了身胭脂色莲云纹织金对襟裙,外披一件如烟似雾的绯色薄纱,素手轻抬间,宽袖滑下,露出一节似美玉雕成的皓腕。
屋内昏暗,更称得她一身肌肤欺霜赛雪的白。
光是一个侧影,便叫人见之晃神。
这样的绝色,即便是死了,也会在人心里烙下印痕。
沉默一瞬,苏文海终是躬了躬身:“娘娘。”
听到动静,顾绾没回头,手也没停,捏着黛笔继续轻描着。
过了会儿,她似乎觉着差不多了,放下黛笔,又对镜自查了番,才转过身,一张艳冶绝丽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到苏文海和他身后跟着的人端的东西,她也不觉惊讶,只微勾唇角似有遗憾的说了句:
“本宫还以为,这样难得的日子,柔妃不会错过呢。”
苏文海闻言,唇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
这位怕是忘了,十日前她险些将人刺死的事了。
思绪回转,想到出发前柔妃令人送来的警告,以及得到消息即将赶回宫的疯子,苏文海不敢再耽搁。
“娘娘,三日前百官于乾清宫门口诉求陛下重振军心,以攻宁王叛军一事想来您已知晓。”
“今日百官罢朝,五千禁兵罢岗,陛下实在承受不住压力,同意了百官诛妖妃肃后宫的请求,您外祖家沈家也出面表明,愿意戴罪立功,前往镇压叛军。”
“诛妖妃?”
顾绾闻言,轻笑了声,盈盈一双剪水眸里漫起讥诮。
“若真是诛妖妃,公公倒来错了地儿,该去沈柔现在住的水晶宫,她才是真正享受妖妃待遇的主,还是宁王儿媳,本宫这些年不过是给她担个名罢了。”
顾绾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似笑非笑的说了句:“这一年本宫倒是想通了,想做那妖妃来着,只可惜狗皇帝看得紧,还不允许宫中放尖锐之物,没能成啊。”
顾绾话一出,苏文海脸色骤变。
“娘娘。”
真是要命,若陛下知道这位临死前心心念念的是没能行刺成,只怕又得疯。
想到皇帝近日来脾性越发暴躁,动辄便打杀一批人的行事,苏文海沉了脸,手一伸示意身后的侍从将东西送上前。
“时辰不早了,娘娘看下,选一样轻省些的,上路吧。”
顾绾无所谓的笑笑。
自哥哥死后,她活着就跟个行尸似的。
是生是死,对她而言都没什么两样。
就是可惜,沈柔和狗皇帝一个都没来,她好不容易寻来的东西,用不上了。
顾绾手抬起,在酒盏与已经被雨水浸透的白绫间停顿一刻,自酒盘里取过已倒满的酒盏,递至嘴边一饮而尽。
鸩酒灼烈,刚没入喉间,顾绾就感到五脏六腑被烧灼撕裂了开,喉中一股腥甜直往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