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窗外寒枝,剪影簌簌落于窗柩。
裴延坐在灯下看书,可实际上快半个时辰了书页还未曾翻动。
他聆听着阿玖的动静,听她拿了块抹布左擦擦右擦擦,就连那座敦厚沉重的象耳炉都被她擦得异常莹润,光可鉴人。
“阿玖。”他终于叫住她。
阿玖拎着过劳的抹布噔噔噔跑来,“怎么啦?”
裴延拿起手边一只木匣子,推至阿玖那侧,示意她打开。
里面的物件用牛皮纸包裹严实,看形状约莫是一本书。阿玖接着打开,发现上面写了《食珍录》三个字。
“看起来是写饮食的,对吗?”阿玖见此书纸页泛黄变脆,生怕一碰就要掉屑,便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里。
裴延却将它重又拿出,微笑道:“不用放回去,这是姨母赠予你的。我原想当做年礼送给你,但……也不差这几天。”
“嗯?”阿玖反应了一下。
主君的姨母,是那位姓谢的娘子吗?
“《食珍录》乃前朝人所著,战乱时遗失,姨母游历山水,恰巧在旧书集市上遇见。”裴延见阿玖不敢触碰,直接翻开一页对她说:“姨母记得你爱吃,又擅厨,想着你会喜欢。”
“喜欢喜欢,阿玖喜欢的!”阿玖连忙接话,心也跟着吊起,犹豫片刻后小声提醒:“主君轻点翻,这样珍贵的书,莫要弄坏了。”
裴延失笑,听她的话放轻动作,“保管者不知其珍贵难得,如今遇见赏识之人,也是它之幸事。阿玖,你识得的字也不少了,不若将《食珍录》誊抄下来,一来练字,二来也助你品读。”
“可,可以吗?”阿玖的手悬在半空,跃跃欲试。
得到主君肯定的眼神后,才轻手轻脚捧起《食珍录》,不敢置信地喃喃:“从前读到一句话,‘私家藏书,多手自缮录’,我不懂为何会有人愿意花费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完成一份抄本,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主君,请您转告谢娘子,阿玖特别特别喜欢这份礼物,也特别特别感谢她!”
“噢噢,还有多谢主君!”阿玖笑得眉眼弯弯,拍起马屁从不会让人觉得谄媚,“肯定是主君提过阿玖,还夸了阿玖,谢娘子才会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是不是?”
裴延含笑,算是默认这个说法。
阿玖爱不释手,噔噔噔跑去专属于她的箱笼。打开箱笼后又停住想了想,阖上,转而到专属于她的书案,先摊上一条干净帕子,再把书轻放上去,就在书案最显眼的位置。
安放妥当了才回来主君身边。
但站了半晌,见主君还没有吩咐,她疑惑地问:“已经很晚了,主君不就寝吗?”
裴延唇线微抿,搁在膝上的手腕不自觉动了动。
他不明白为何今晚阿玖不系红绳。
分明红绳就摆在一边,唾手可得,鲜艳的颜色也不可能让人无视。
罢,兴许是小姑娘一时兴起,如今兴落。
裴延不再等红绳,而是问:“现在心情好一点没有?”
阿玖怔怔的,半晌后才低声说:“主君是觉得我心情不好,才把《食珍录》提前送给我吗?”
裴延颔首,却没有等来她说心情不好的原因。他不强求,将书案上烛火吹熄,道:“就寝吧,好好睡一觉。”
夜色深浓,月光流泻入内。
阿玖失眠了。
直到次日吃朝食的时候,阿玖仍然蔫蔫的。
坦然承认自己对主君动心,这对阿玖来说并不困难。可是他们有契约在先,说好只是名义上的通房,为了让大夫人安心才合作的。
她这样岂不是违背誓约?
主君若知晓了,会很失望吧。
“怎么了?”平芜把碗筷洗了,坐到阿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