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极目望去延绵无尽,西风呼啸,卷起长沙直逼上苍。一望无垠的沙漠上投下层层云影,随着云层缓缓流动,一处阴一处阳。
远处驼铃阵阵,一人一身月白衣衫,正是问柳山庄少庄主韩流之,在这肆虐的风沙中牵着双峰骆驼,被蒸腾的热气烤的焦躁不已,面前的景象似乎都变得有些恍惚,停了停,眯着眼瞧了瞧头顶上的太阳,四周除了西风刮过的声响,再无其他声音。
半月前,有人从问柳山庄劫走太原秦与炼兵阁两家传人秦可言,他一路追查,到了这里,算是已经完全断了线索。一身白衫早已惹上沙砾,站在这茫茫大漠,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若不是秦可言身份特殊,他也不会顶着问柳山庄少庄主以及中原武林盟下任盟主的名号,钻进大漠——天山顾守城的地界。简直是羊入虎口。但一想到,若是秦可言被贼人掠去得到了她身后的秘密,那么后果可不是一个顾守城能够相比较的。
继续前进。原本想要看着日头辨别一下方位,只是这大漠上,怎么瞅都像是在头顶上。叹了口气,也只好闷着头朝前走去。驼铃声在耳边响动,他走着,猛然停了下来,手一拉骆驼,那骆驼猝然停下,他手握住驼铃,耳边的驼铃声停止,却仿佛听见更细小的铃声。
韩流之眉梢一挑,钻入骆驼身下反身紧紧贴着骆驼肚子,一双眼仔细盯着周围的动静。远处看去,这骆驼就像是被遗弃在沙漠中一般,全然不见了韩流之的身影。
远处一道红色身影靠近,那人身形娇小,看似是个未长开的少女,在这沙漠中居然胆敢光着脚,脚踝上挂着的铃铛,一步一响。身旁牵了一个人,身形纤细,看着也像个女子,一身麻布衣裳,却是被蒙着眼双手反绑在后头,外衫早已经破烂,满是狼狈。
红衣少女瞧见了这大漠中单单的一只骆驼,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却不敢靠近:“诶?怎么就这么一只骆驼在这儿?”后头突然一声响,转头看去,那被蒙着眼的人走了这许久是再也走不动,一停顿时坐了下来,瘫倒在沙漠上。红衣少女娇声喝道:“坐着做什么!还不起来!”然后望了望还是看不见尽头的沙漠,像是憋了气,嘟囔:“磨磨蹭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狼狈的女子喘息着,抽出空来回了句:“你功夫好,我可不怎么样,你如此拖着我,怕是要让我横尸在这大漠之上?”
“哼,身为炼兵阁后人,功夫不好还值得叫唤啦?害臊不害臊!”红衣少女扯了扯地上的人,瘫倒在地上的女子不高兴地偏了头,像是疲累至极,只顾着重重喘息,却是死活不肯起来。红衣少女撇撇嘴,两弯眉毛揪在一起,跺了跺脚,索性也坐了下来,望着无尽的沙漠尽头,哼起了小调。
沙漠之中,轻灵的声音像是清风冷泉一般,将身上的燥热一扫而去。良久,旁边的女子喘息渐渐弱了下去,变得平静。红衣少女大喜,立即跳起来,拍拍身后粘上的黄沙,一使劲,将那地上的女子拉起来,嘴里不停歇道:“赶紧起来赶路,要么晚上这里可得死人的。”
这话说得有些早,话刚说完眼前便闪出一道人影,盯着眼前带着面纱的红衣少女,淡淡笑道:“现在死也不早。”
红衣少女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后头的女子,果然那女子听见声音便惊喜道:“韩大哥!”声音到后头变了调,红衣女子狠心扯了扯那绳子,韩流之仔细扫了一眼,才发觉秦可言腰上与脖子上都绑了绳子,中间连着一根,正拿在红衣少女手中。一双眼眸顿时冷了下去,声音像是千年寒潭:“放人。”
那红衣少女一瞪眼:“你说放我就放?”
韩流之干脆把剑拔出来,指在她面前:“你以为你可以不放?”
红衣少女却是别过脸,“哼”一声,再回头盯着韩流之的瞳孔刹那间放大,再一会儿,她与拉着的那女子顿时没了人影。
摄魂术,龟息术。
南疆的人?
只不过这摄魂术练得粗浅,远远不及她龟息术的一成高深。
只让他晃个神而已,要什么高深的摄魂术。
剑尖微颤,韩流之心神一凝,朝着后方掷去,听见“叮”的一声响,还有少女的一声惊喝,却是再没了人影。韩流之一张脸像是结满了冰霜,周围都没了人的气息,去拾回那剑,却见剑旁落着一个令牌。
仔细瞅了瞅,那形状有些奇怪,赤金绘成的藤蔓缠绕其上,上书一个“南”字,上下各有一层,像是火焰一般与牌子上的藤蔓交错,成了一个壳一般包裹着令牌。只是它中间并没有任何缝隙。
火焰,南疆。
双眸眯了眯,有些诧异:“火狐?”
杀手榜名列第十的杀手。
千奇殿从立门开始便设立杀手榜与赏金榜,受人所托发布暗杀令,每月月初更新一次赏金榜,每年年初更新一次杀手榜。
杀手榜排名第十,一单买卖便是五十两黄金。谁请的她?
耳边一阵急促的驼铃响,转过身去,那骆驼竟然没了影子。韩流之脸色变了变,凝神细听,远处似乎有些动静,追上去,却只看见那骆驼双峰被割断,脖子处也被划了一剑,流着汩汩鲜血。
韩流之低咒了一声。
几日后。
黄沙上的脚印错落,那人一身白衣早就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灌了一身的尘沙。
他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几日,跋涉在这个杳无人迹的地方,靠着双脚,已然迷路。
他艰难抬起头,实在太累,他不知道还能够坚持多久,或许这么躺下去,会舒服一点,但是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他眯着眼,望向头顶的日头,忽然觉得这四周蒸腾着的热气消失了,反倒觉得一阵清凉,只是不同的是,那凉意像是从身体里发出的。
似乎是这身体像是早就不听使唤了一般,透着接近死亡的凉意。身上带着的干粮和水早就已经没了,如今,只剩他这么一个空壳在这儿茫茫黄沙中挪动而已。那人把骆驼给杀了,显然是要断了自己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