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玟别开视线,漂流而下的河灯穿过他的眼前。
就在一片静默之中,旁观到此刻的童童忍不住叹息道:“他这句话是真的要问你,还是……”
“别说了。”
童童置若罔闻地继续道:“怀玉啊怀玉,你记得这本书的原剧情里,亲近萧九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这家伙像狼一样狡诈可恶,你这样的人都没有驯服他的恶劣野性,同个地方,还要跌倒第二次,太荒谬了。”
就算谢玟不愿意听,童童也不想让他因为念旧再受什么欺瞒伤害,她提醒道:“就算你的心里还念旧,难道你的身体就不记得疼了?前两天你那样做,不仅把萧九吓了一跳,连我也慌得跟什么似的,明明你的气息都在发抖,但还要装出自暴自弃、自轻自贱的模样……”
“这个我心里有数。”谢玟道,“他要是还剩点良心,就得听我的话。萧玄谦只怕这一套。只不过我以前太有自尊,不肯这么做罢了。”
“那你现在……”
“现在。”谢玟无奈地跟她道,“心气儿没有那么高了。”
他跟童童说话时,并没有回复萧玄谦的这句话,而是俯下身伸手从河流里截下一盏花灯,灯上的许愿笺上写着一道歪歪扭扭的小字。谢玟截下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灯上的字写错了。
河灯的主人将“百年好合”写成了“白天苟合”,谢玟心想这是多大的仇能写出这四个字来,展开一看,字条下面没有著名。他叠好刚要放回去,眼前的灯就都被萧玄谦挡住了。
小兔崽子问不出个回答,躁郁徘徊,烦闷得浑身都是低气压。萧玄谦按住他的肩膀,嫉妒之心浓郁得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过了很久才哑着声,像是要求、又像是恳求:“你看着我,不要管别的。”
谢玟望着他道:“你说得像假话,我不知怎么回复。”
小皇帝怔怔地看着他,眼眸里涌起一股茫然的神色,他无意识地用力握着他,脑子里被这句话搅得混乱一片,他快被谢怀玉的不信任逼到崩溃,喉咙里漫出幻觉似的血气,再度发疯地萌生出把他捆起来、把他绑到床榻上不许见人的念头——每次痛苦难当,他都不可抑制地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擅长不断的挣扎、破坏,不知道要怎么得到原谅。
谢玟被他彻底压制住,肩头疼得让人皱眉。就在此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脆亮的声音:“哎,我的灯呢?”
“松手。”谢玟低低地道,“要是想杀我,就不能选个不让我痛的法子吗?”
萧玄谦这才反应过来,他匆促地收敛力道,懊恼自己的失控,还没等他开口,谢玟便道:“没想怪你,让开。人家小姑娘找上门来了。”
小皇帝这时候倒是意外听话。不远处的那个小姑娘看见谢玟手里的灯,远远地喊道:“公子,它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谢玟道,“你这白日苟……百年好合的灯,很是漂亮。”
他顾忌到姑娘的颜面,当着她的面将河灯放回水流中。不远处的女孩果然高兴起来,声音都高了一点:“这是我为书中人做的灯!金樽主人的下一卷,必然让他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金樽主人似乎就是作《春宵传》的笔名。谢玟心想真是奇了,小沈大人的书迷遍布京城,还真是风靡一时,怪不得百官都说这是个才情冠绝的文士了,只可惜让萧九赶去养马,下一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姑娘会心想事成的。”谢玟道,“但日后读书要仔细。”
“我仔细着呢,公子!”那小姑娘招招手,朝相反的方向去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己写得是白日苟合。
谢玟转过头看向萧玄谦,道:“还不回去?你这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流露,总得有个时间应验。”
萧玄谦蓦地抬起眼时,对方却收敛神情,什么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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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说话算话,简风致很快便被放走了。小采花贼临走之前抱着柱子哭天抹泪,以为帝师大人做了什么巨大的牺牲,只差把“给我讲讲”写在脸上了。谢玟踹了他小腿一脚,眉目清冷地骂了句:“滚远点。”简风致这才垮下个脸,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宫女走了。
偌大个紫微宫,除了这些木头似的宫女太监,就剩下玉狮子睡觉打盹儿,陪伴左右了。连原本奉旨带他散心的小沈大人,也苦哈哈地在后院儿喂马,更别提出去见周勉、萧天柔了,小皇帝一时好一时坏的,他不想破坏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