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怀抱手炉,坐上马车去西华门。
天?空阴沉沉的,雪花一片片飞洒,像是出殡的纸钱,格外?不祥,但因为早间的亲热,身体还残存着他的热意,她并不觉得压抑。
就?是冷。
到了承华宫,惯例检查婴儿,记录数据。
珠儿帮她磨墨,小?声道:“夫人,贵妃娘娘今日去侍疾了。”
程丹若不由意外?:“贵妃不是还在禁足?”
“石公公亲自去的景阳宫。”
珠儿道,“但是没去永安宫呢。”
侍疾只叫贵妃去,没叫恭妃?“皇长子呢?”
她问。
珠儿摇摇头?,欲言又止:“娴嫔,不,娴贵人又没了,皇次子尚幼……”顿了顿,直接跪下了,“奴婢知道夫人留在这里照看,已是莫大的仁慈,可承华宫无?人,只能厚颜请夫人提携一把,无?论如何,在陛下面前?提一提皇次子吧。”
程丹若不由叹息:“快起来,跪什么,起来吧。”
珠儿不敢不起,抹泪道:“是奴婢僭越了。”
“我知道你的担忧。”
程丹若安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大厦将倾,寄生其?下的人难免慌忙。承华宫不像永安宫,皇长子在手,未来就?是康庄大道,锦绣前?程,也不像景阳宫,贵妃至少还有后宫中最高的位份,有和皇帝的情?谊。
这里只有一个外?家抄斩,母亲早亡的幼儿。如果皇帝临死前?没能安顿好他,皇次子落到田妃甚至太后手里,日子还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呢。
珠儿是娴嫔身边仅存的宫人,娴嫔对她们不坏,她们自然希望保全皇次子。
“今儿傍晚,我去趟光明殿试试。”
她承诺。
珠儿面露喜色,奶娘和太监亦是如释重负,齐齐跪下:“多谢夫人。”
程丹若意外?:“何至于此,我也只是试着提一提,不敢说能有什么结果。”
“夫人愿意帮衬就?是天?大的恩德,”珠儿感激涕零。
奶娘也跟着恭维:“夫人肯开这个口,必是能成的。”
她摇摇头?:“我可不敢承诺。”
宫人们却丝毫不受影响,千恩万谢,连带承华宫头?顶的阴云,好似也淡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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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阳宫,暖阁烧得热热的,犹胜暖春。
皇帝倚靠在软枕上,清晰地感觉到了呼吸的艰难。身体以不符合年龄的程度腐朽,好像一截在雨天?渐渐腐烂的木头?。
肺部像破烂的风箱,呼哧呼哧地拉着,脑袋沉甸甸的,五脏六腑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难受,蚕丝被褥柔软温暖,可压在他身上好比巨石,骨头?和皮肤都觉得难以忍受,无?时无?刻不困扰着他。
然而?,比起肉体的更痛,对死亡的畏惧才?更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