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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年了,整座紫禁城热闹忙碌了起来。几个穿着青贴里的小太监爬上梯子往檐角挂上红彤彤的大灯笼,北风拂过,下摆的流苏轻轻晃动,一时牵扯到了檐角的金索子,极清的撞击声响了起来,又散落消弭在寒风里。
一只不知何处跑来的狸花猫迈着步子悠悠闲闲的,停在檐下拿舌头舔着毛绒绒的小脚,讨喜得紧,一个小太监见了,忙去驱赶。
正在此时,大门处传来一阵匆忙又沉重的步伐声,那挂灯笼的小太监忙转头去看,竟是一个大太监领着一队穿着西厂服饰的宦官,后头还跟着几个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这一队人大咧咧地闯了进来。小太监心头一惊,手中的大红灯笼猝然坠地,跌进了融化的雪水里。
只见那一队人直直闯入殿中,那方才坠落的大红灯笼被踩得稀烂,颓唐地躺在雪水里任风霜吹打。
怀恩闻声惊得抬看,那领头的正是德全。德全拎着拂尘朝朱辞远躬身行礼,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傲倨:“殿下,贵妃娘娘今日吃了尚食局的点心腹痛不止,太医查验,那点心中掺了绿绒蒿和雷公藤,司膳王若婵嫌疑最大,如今已下狱受审,却供出是受殿下身边的吴祥指使,奴才奉命捉拿吴祥受审。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那吴祥一听,顿有大祸临头之感,忙跪下向朱辞远求情:“殿下明鉴!老奴从未指使那王若婵下毒,更未害过贵妃娘娘呀!求殿下救救老奴,为老奴做主!”
朱辞远还未发话,便听德全厉声道:“莫非殿下要包庇这个奴才不成,还是说这奴才所为是殿下的授意?”
这么大一盆脏水扣下来,怀恩忙这去看朱辞远的脸色,却见他此刻无波无澜,恍若未闻,只专注着手中的动作。他今日难得起了兴致,开了一套陶泥茶具,亲自净手挽袖烹起了茶。
红泥小火炉中泉水沸腾,白气氤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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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出来,清瘦的指骨紧握木制的茶夹,一只古朴素雅的小盏被轻巧夹起,滚水在杯身淋过,其上所绘的幽兰越发清亮可人,几株深碧的茶叶撒进杯底,烧开的泉水一入,蜷曲的叶片舒展开来,浅碧色在水中漫延,是上佳的六安瓜片。清亮的茶汤被泼洒弃掉,沸水再入,茶香渐渐露出头角。
吴祥见朱辞元长久未发一言,不禁发急,“殿下要救老奴呀!老奴一死不打紧,可这些人明摆着是冲殿下来的!”他言罢,抬起头渴求般地看着朱辞远,乌沉的陶盏映得他手指细白,茶气朦胧了他的眉眼,只见他薄薄的唇一张一合,便定了他的生死际遇:“既是清白,你便去走一遭罢。”,一时间吴祥只觉如坠深渊,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德全不意这朱辞远竟毫无阻拦的意思,便一挥手,两个锦衣卫便将吴祥一拽拖了过来,吴祥绝望地软了双腿,闭了闭眼,任由锦衣卫动作,两行浊泪流下来,尽是悔恨颓败。
待人一走,室内空寂下来,怀恩想起吴祥方才的灰败之色,心中窃喜,知道是秋儿那边的运作终于有了效果。可也未曾料到德全是用这样的手法,不知此事会不会紧及整个端本宫,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她可不想因除掉一个吴祥把自己搭进去。
可转头看自家殿下,只见其拈着杯盏,薄唇轻启,抿下一口茶汤,一副沉稳平和的模样,不禁稍稍放下心来,另一桩心事却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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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天地静谧。怀恩十分顺利地将两个守门的太监引开,自己摸黑溜进了书房。从怀中摸出火折子。一吹,微弱的亮光照清了脚下的路。
她来到书案处,将火折子映在眼前,在案沿处不断摸索着。她一连观察了好几日,最有可能存放账本的便是这个抽屉,只是其上挂了铜锁,而钥匙她隐约见朱辞远坐在椅上,手中的钥匙便从无到有,变戏法儿似的,而他的身上却从未佩戴过钥匙,因此怀恩怀疑这钥匙定然就在这桌案处。白日里借着擦拭书桌的名义多番查探,终于找到了案沿处凹凸花纹间的蹊跷。
手指果然又碰到了那处凹陷,怀恩将火折子吹得亮了些,她兀自摆弄了一会儿,便抽出了钥匙,此处的结构类似鲁班锁,只要动几处活木,便可拿出钥匙!
她屏紧气息心跳如擂鼓,一口白牙咬紧火折子,在光亮的映照下,她用那把钥匙打开了铜锁。抽屉拉开,一本一本地翻找,却并没有她想要的账册。怀恩不肯死心,在抽屉里摸索轻敲,果然发现后壁处有一暗格,悄声打开,将那原本子拿出,映着光亮翻看,功夫不负有心人,恰恰是她要偷取的账本!怀恩心中激动,赶忙抽出来藏到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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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辞远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陶盏,细棉布缓缓擦过杯沿,大大小小的水珠便消失殆尽,他凝目看着,将手中的活计干的很细致。他很欢喜这套茶具,手指摩挲杯壁时会有厚重的质感,凑于鼻间,会有清雅不浓郁的陶香,他一贯喜欢这种沉敛的气质。
门开了,长宁垂头走了进来,他的步伐有些沉重。朱辞远闻声抬头,便见长宁面色沉郁,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搁下茶盏,抬眸看他,声音中夹杂了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低沉:“是谁?”
长宁抿了抿嘴角,小心翼翼地看向朱辞远,终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是怀恩。”
“砰!”地一声,整套茶具被拂坠于地,陶瓷四裂,跌得零零碎碎,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可是明明上一秒,它的主人还如珍如宝地擦拭抚摸它。
长宁本能地跪了下来,胸膛止不住地跳动,他第一次见殿下发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