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恪收起心神,他放下酒盏,指腹压了压鬓间,带着疲意地说:“不回了。”
姬岩自己倒了一盏酒,一饮而尽。
“玄恪啊,其实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必如此。当时那种情况,你家里人也是得了宫里的口谕,依从圣意办事。你家里虽是宗族,几代下来,情景的确算不得好,又怎敢不依令行事。我知道你是怪他们满口答应帮你周转,实则支开你。其实也是怕你夹在中间难做。”
姬玄恪轻叹一声,道:“刚知晓时的确气恼。可这一年经历下来,却也明白怪不得旁人,只怪自己的无能无权无能为力,不能护她周全。”
他笑,眼角微湿。
姬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家去看看罢。明日一早赶回来,过了明日,你再也不是无能无权之人,再也不会护不了心爱的女子。”
姬玄恪苦笑。
就算他有了权势又如何他心爱的囡囡早已走远,再也不需要他护了。姬玄恪又饮一盏酒,烈酒入喉,浇不灭心间苦涩。
姬玄恪还是依姬岩所言,回了家。姬府上下皆是欢喜,他的母亲更是湿了眼角,又哭又笑。
在子时的爆竹声中,姬玄恪远离人群,独自立于树下,指腹反复捻着玉扣,忆起当年柳下相见的情景。
玉扣忽然从他指间滑落,落在青砖路上,碎了。
姬玄恪僵在原地,半晌才缓缓蹲下来。他伸手,指尖轻颤,不敢去拾。
翌日一早,姬平莲早早起来,立在姬节院前的抄手游廊里,等候着。
“平莲”姬节从房中出来,大步朝姬平莲走去,“天寒地冻的,这一大早怎么站在这里”
姬平莲福了福,双眼含笑,说:“给哥哥道喜,祝哥哥今日一帆风顺。”
姬节上下打量了一番姬平莲,笑着说:“哥哥也给平莲道个喜。”
“我哪有什么喜哥哥说笑了”
姬节压低了声音:“我这妹妹也到了婚嫁年纪,为兄思来想去。事成之后,父亲这般大的功劳,我这好妹妹当然是风光无限,天下好男儿还不是任妹妹挑国宴之时,你便挑看着,你看中谁都行”
姬平莲嗔道:“哥哥胡说什么”
姬节大笑了两声,在姬平莲指责的目光中,他收了笑,稍微严肃起来,说道:“哥哥没有与你说笑。女大不中留,是该嫁了。”
“不听哥哥胡说了”姬平莲羞恼地推了哥哥一把,提裙转身跑开。一口气跑回了闺房,姬平莲却笑了。
“姐姐何事这般欢喜”姬平鹃问。
姬平莲不解释,而是满脸喜色地说:“好妹妹,帮我挑一挑今日入宫参宴的宫装。”
宫宴虽是晚间,宫中却从一早就忙碌起来。过了午时,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陆续进宫入席。
姬岚立在高处,俯瞰整个皇宫。他已得到驿站快马加鞭呈上来的折子,得知巴图尔正往西番赶,并且跟着顾敬元。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追杀襄西公一行无功而返。温静姗母子也未能除去。姬岩藏在暗处,今日热闹的群臣中不知藏了多少歹心之徒。
姬岚拍了拍扶栏,脸上挂着温润的浅笑。
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心里竟这般平静。也是,他经历了那么多场博弈才到了今日,早已惧无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