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朗不凑热闹,自己坐在原地画画。他用红色的颜料画彭郁,周围的小朋友都被他用灰色代表,纸上留下一圈厚厚的阴影。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情绪记忆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刻。
彭朗太久没尝过类似的滋味,直到某一天深夜,他平躺在床上,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场景:他开车出西瓦台,车窗开着,季长善往小区里走,钟碎宁在她身后大喊什么回心转意。
他已经和季长善分开,照理说不该多管闲事,但不知为何,第二天早上彭朗醒得格外早。他看着墙上的钟表,才六点半,实在很适合去吃一碗豆腐脑。
彭朗下楼出小区,逛遍整条餐饮街,终于透过一扇玻璃门,瞅见钟碎宁的脸孔。他走进店铺,点了一碗咸豆腐脑,加了很多淡醋。钟碎宁抱一本月亮画册,用左手夹着油条蘸豆浆吃。彭朗走到他面前,平淡地问:“你好,对面有人么?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第60章双标季总可以,彭总不可以。
国产长安开进彭家别墅的地库,来的路上,季长善问了两遍“你去了吧”,彭朗一次也没回答。代驾从后视镜里观察两位顾客,女方眼角眉梢藏淡笑,男方没有表情变化,只是一味躲避女方的眼神,不怎么说话。
他们下了车,季长善走到彭朗的左手边,他没有顺势牵她的手,甚至把两只手踹进大衣的口袋。
季长善用余光扫着身边人,嘴角压笑,她脖颈上戴着围巾,高领毛衣外面还罩一层薄大衣,她身上跟火炉一样暖和,但是张口道:“我有点儿冷。”
她说话的时候,目视前方,等彭朗转过头看她,季长善才迟迟地仰起小脸和他对视。彭朗目光下移,打量一番季长善的穿着,如果这样还冷的话,只能是发烧了。
他抽出一只手摸摸季长善的额头,温度比他手心的还低。
彭朗重新把手塞进口袋,别开眼睛说:“我不能撒谎,季总倒是可以。以前不知道季总双标,今天知道了。”
这“双标”是一语双关,她不但可以胡说八道,还能跟朋友去特殊的会所,甚至见一见什么“回心转意”。
季长善听懂了彭朗的言外之意,心里发笑,不过装傻道:“我真的冷。”
“那季总想怎么样?”彭朗早就看穿季长善的心思,故意问,“怎么才能不冷?”
牵手就不冷了,但季长善绝对不会这么说。
她往彭朗那边挪了三寸,两个人的手背时不时蹭到一起。地库到别墅大门的距离相当漫长,季长善和彭朗上到宽敞的庭院,十月底,天黑得早,空气中透着一股寒凉。她默不作声,眼睛瞥着黝黑的田地,用指尖勾一勾彭朗的指腹。
这算近乎明示的暗示。
彭朗十分克制,不因为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放弃今晚的主导权。他至少得让季长善主动牵他的手,待会儿回了房间,还得让太太坐到他的腿上,主动亲他的脸颊鼻子嘴巴,当然也要让她答应明天早上帮忙刮胡子。
季长善心知彭朗得寸进尺,但没料到他这样得理不饶人。
都勾他手指了,还想怎么样?
季长善有些气恼,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我去了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又不是故意瞒你。而且,我根本不认识金有意旁边那个男的。”
“看你们挺熟的。”不然也不能叫她回心转意,还一口一个领导。
“彭总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自来熟么?”季长善无限延长耐心,再次否认自己和钟碎宁相熟。
她详细讲述了早餐店的故事,彭朗微微俯身听她说话,听的不是内容,而是季长善认真的语气。
结婚这么久,季长善还是第一次跟他解释私生活。从前哪怕是陈月疏找到西瓦台公寓门口,彭朗正正撞见了他们俩在一起拉扯,季长善也只字不提那位前未婚夫。
彭朗那时也不在意陈月疏是谁,只要这个男的别对季长善动手动脚,说些污言秽语,他就是天天来找季长善,彭朗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他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心胸气量会变得这么小,竟然容不下钟碎宁帮季长善摘掉一片落叶。
彭朗垂眼扫着季长善的黑发,放纵那些小气,逗她说:“这会儿倒是没有树叶了。小钟手长得不错,人也长得不错。”
季长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彭朗在说什么,顿时无言以对。
彭朗继续提问:“会所里好玩儿么?有多少不错的人?”
她在彭朗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难道她吃起醋来,也这么烦人,这么难哄么?
季长善黔驴技穷,破罐子破摔问:“你怎么才能好?”
彭朗沉默一阵,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开口道:“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我身上,我今天晚上还能上床睡么?”
那必然是不能的。
季长善回避自己的双标,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发问:“彭总的意思是,今晚我得打地铺?”
“我还是很心慈手软的,季总。”
彭朗太拿乔,季长善立即感知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心情跌到谷底。
她停止前进,转身面对彭朗,胳膊也环抱起来搁在胸前,“比起彭总过去办的好事儿,我这点儿艳遇凭什么论罪受罚。再说,九月份我们都分道扬镳了,就算我真找了一个男朋友,那也不关你的事儿。至于小钟好不好看,小钟当然好看,而且还显年轻。你说等他三十岁了,会不会还是一张大学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