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罢望向赵嘉容,嘴唇微勾,暗含嘲讽和挑衅。
郭孝达顺势而上,煽风点火:“诏书字迹出了纰漏,拟写诏书的中书舍人定然脱不了干系。那张舍人不就是公主府里出来的人吗?”
百官四下窃窃私语。
郭孝达一脸嫌恶地讥讽道:“前朝可不是公主养面首的地儿,祸乱朝纲当真是半分不冤枉公主。这几年自门下省侧门墨敕的斜封官多得朝廷都塞不下了,中书省已然烂到根子上了。再不肃清朝纲,满朝皆要是公主的裙下之臣了。”
赵嘉容咬牙盯着上首的皇帝,等他发话。谢青崖本欲争辩几句,被她一个眼刀丢过去给拦住了。
满殿的文武百官皆静候皇帝出言论定下诏。
奈何皇帝头疾又犯了,揉着眉心道:“今日之事容后再议,退朝。”
魏监忙不迭吩咐人去请太医,又上前去扶皇帝起身,摆驾回紫宸殿。
宦官尖细的嗓音在一片哑然之中再度响起:“退朝!”
下了朝,众臣三三两两出殿,压着声交头接耳。
赵嘉容快步出殿,直奔丹凤门离宫,不想却被折返的魏监给追了上来。
“公主!”魏监气喘吁吁。
赵嘉容脚步微顿,心里直往下坠,面上却莞尔问:“可是父皇头疾难忍,召我过去?”
魏监摇了摇头:“圣人口谕,让公主多休沐些时日,往后便先不必上朝了,好让您免于被乌七八糟的政事所烦扰,耽误了您的终身大事。您呐,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挑个夫婿好好过过清闲日子,来年给圣人生养个小外孙,便是再好不过了。”
赵嘉容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头转向,险些站不稳。
眼前宽阔的宫街那么长,她以为一路行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已然扎下了根,原来每一步都是虚浮的。爬上去有多难,摔下来便有多疼。
料峭寒风如针刺般刮在脸上,灌入领口,赵嘉容手脚冰凉,倒抽了一口冷气,喉头发痒,猛地咳了几声。
魏监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她强忍下喉间不适,下意识扭头往回看。
宣政殿前青石板地铺成的广场宏伟肃穆,零星几名朝臣离得远远地往宫外走,纵是心里奚落,也不敢凑近了触她的霉头。这些年她插手朝政,铲除异己,不择手段,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于是赵嘉容视线里,近处唯有谢青崖。
此刻他正隔着半丈远如劲松般立着,一身绯袍如烈火般炙热,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眸中情绪翻涌,似惊涛骇浪,毫不加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