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面色淡淡,似是不经意地朝苏漓瞥了一眼,苏漓全当不见。得到皇帝恩准后,径直走入席位。其他三人也各自落座。
大红地毯上,长桌方椅,各自成席。
苏漓的席位,在四人之上,帝后之下,紧挨着东方濯。依旧是长幼定序,东方泽的席位,在东方濯之下。二人对面,是定国太子郎昶与汴国四皇子阳骁。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个举止文雅,大方得体,一个坐无坐相,满不正经,真是鲜明的对比,但是偏偏这么看过去,各有各的赏心悦目。
席间推杯换盏,客套之词自不会少,阳骁在此期间,对晟国帝都繁荣景象赞不绝口:“小王早就听闻晟国地产丰富,繁荣昌盛,被天下人誉为第一大国,此前还以为世人夸大其词,此番来见,才知所言不虚!可见晟皇陛下治国有道,真令小王佩服!”
皇帝眉心不动,微微笑道:“四皇子过誉了!我国虽然尚算繁荣,但当今天下,要论物资丰富,经济发达,还属定国!有定国太子在此,这方面,朕岂敢托大!”
郎昶抬手作揖,客气道:“晟皇谬赞,敝国农贸业虽略显发达,却终究地产有限,比不得晟国地大物博,汴国草原沃野千里,骏马无双,人人皆可为战士!”
大概是被夸到实处,阳骁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看上去甚是开怀。
皇帝随之而笑,在众人举杯同饮之际,苏漓却发现皇帝眼底寒意一掠而过,快得让人以为幻觉。
酒过三巡,皇帝放下酒杯,看了眼苏漓和他的两个儿子,笑着又道:“承蒙两国君使看得起,不远千里来参加我国郡主的选夫之宴,朕,深感荣幸!虽然这场选夫宴,原本是为朕的两位皇子所准备,但既然应了两位贵使参与,朕绝不偏袒。今日郡主选夫,全凭她个人心意,无论最终谁能得获郡主芳心,朕都希望其他几位能平心以待,勿伤和气!各位,以为如何?”
“这是自然!”阳骁洒然一笑,答得最是爽快,仿佛对今日选夫之结果全不在意。
苏漓有些纳闷,按说他千里迢迢地跑来,不可能只为走个过场吧?
定国太子含笑望了眼苏漓,点头算是认可。
东方泽兄弟二人,自不敢有何异议。
皇帝这才转向苏漓,“明曦,你的三道题目,可以开始了。”
“是,陛下!”苏漓起身行礼,优雅笑道:“苏漓陋颜,得蒙皇恩浩荡,与诸位相聚在此,以定终身。苏漓不才,想了三道题目,请四位不吝赐教。”慧光流转的美眸,缓缓将四人一一看了一遍。
阳骁扬眉道:“郡主这样的美人都自称陋颜,那岂不是要天下女子都以布裹面,哪里还敢出来见人?”他说得有几分不正经,引得身后宫女低头窃笑。
苏漓眉心微蹙,早知道此人说话颇不着调,也不以为恼,只冷淡笑道:“四皇子过奖了!”
阳骁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笑嘻嘻又道:“不知郡主的题目是什么?快快说出来!小王都要等不及了!”
听起来,好像是个急性子,可他的脸上,却分明看不出半点急躁或者不耐。
“四皇子不必心急!”郎昶优雅抬手,缓缓摇着手中折扇,语气清和道:“郡主是个貌美端雅之人,想必出的题目也定是高雅有趣的。不知这第一道题,是猜谜还是对字?”
一般女子择婿,大抵都逃不出这两样。
东方濯面色一正,当即坐直了身子,无论猜谜对字,都难不倒他。若以才智定输赢,这样他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东方泽将东方濯的心思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一勾,一抹淡淡的嘲弄冷笑,被抿在他轮廓分明的嘴角深处,无人得以窥见。
苏漓微微一笑道:“太子过誉!说到雅字,苏漓实不敢与太子相提并论!在坐各位皆是才学满腹、智慧过人的能者,苏漓岂敢班门弄斧?诸位能来此相聚,即是与苏漓有缘。苏漓只想借此机会寻得知己,相伴终生!因此,今日苏漓斗胆出题,不论优劣,不分高低,哪位的答案能与小女子最相近,苏漓将以酒敬之!”说罢,深深一礼。
不看才智,端看能否心意相通,此等决胜之法倒是新奇有趣,出人意料。此番选夫,倒是合情合理。只是如此一来,倒比考验才智更难上百倍!
众人一愣之外,忽然间兴致倍增。
东方泽望向她,深邃的眸底,精光闪耀。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要找到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茫茫人海中万千难寻其一!偏她要在这四人之中,找出一个来!出题之论,不过是表面上公平对决,事实上她却将鉴定输赢的权利和资格,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份心思与气度,确是少有!
皇帝微微皱眉,心底却暗暗赞赏,看向苏漓的目光,已有变化。
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此刻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安,皇帝如此重视苏漓一介女流,已为她屡屡破例,今日这场选夫宴,恐怕已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苏漓缓缓走到一旁,轻轻地举起手:“啪,啪,啪。”三声脆响。两位绿衫宫女立刻抬着一个一人来高的红木画架走上前来。
画架上搁着一卷精心装裱过的画卷。众人都不禁暗暗好奇,方才还表示不以才智论高低的苏漓,此刻拿来一幅画,是何用意?
苏漓走到画架旁,纤手一挥,那画卷刷地展开,一幅清雅怡人的山水图呈现眼前。
青峰入云,碧潭如渊,薄云如雾,缭绕在交错纵横的山脉之间。虽然是花木繁盛,山间道路却依稀可见复杂多变。这幅画一眼看上去,似乎是一幅极为普通的山水图。画工可算上乘,笔法纯熟,写意尚可。却并非什么名家大作,似乎市井之中随处可见。
众人俱是一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一时之间,神色各异。尤其汴国四皇子阳骁,眼中精光一现,素日里吊儿啷当的神情不复存在,直直地盯着那幅图瞧,好似突然发现至宝一样。
郎昶抚掌赞道:“真是好画!寥寥数笔,即可将整个天地山河的精魂,皆已囊括其中!好笔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