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新房的龙凤烛却照的整间房灯火通明,妙娘再次醒来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此时天尚黑,还太早了,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
她一动弹,程晏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很自然道:“是要人伺候吗?摇铃就是了。”
程晏把床头一铜铃摇了摇,指给妙娘看:“下次记得摇铃。”
妙娘伺候的丫头最多时也只有四个,还是因为要出嫁,程氏特意增派而来的,平日大概伺候的人也不算多,还没想到有摇铃这种方式。
她点头:“好,我记下了。”
话刚说完,就有下人进门来了,为首的是彩云和一鹅蛋脸的丫头,后面跟着一水儿的丫头,都在听候差遣。
“先伺候我梳洗,让二爷再歇一会儿,昨儿骑了几十里的马,比往常辛苦。”
这鹅蛋脸的丫头便是秋桐,她应声后看了程晏一眼,程晏却闭着眼睛小憩。彩云琉璃替她梳洗完,又开始梳妆,妙娘细细的在脸上点了一点淡淡的水粉,又抿了抿胭脂。这才对秋桐道:“爷的衣裳在哪里?你们拿些银丝碳来,我先替他熨烫一下。”
秋桐又让俩个婆子抬了箱子进来,妙娘看了看,选了一件红色圆袍,到底是新婚次日,这件衣衫领口袖口为红色,主色却为宝蓝色,穿在程晏身上肯定更是气度不凡。
“二奶奶眼光真好,我们爷最爱正红。”秋桐夸道。
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通房丫头,唯独巴结好新奶奶才有活路,这点她比凝眉想的开。
妙娘也觉得秋桐不错,几乎是巨细无遗的告诉她程晏的喜好,知道投诚就是好事。她对秋桐道:“彩云和琉璃是打小伺候我长大的,她们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劳烦你提点。”
秋桐道不敢。
很是谦逊的样子。
但妙娘很清楚,人都有排他性,她是一个陌生人,虽然是新主子,但是在没有站稳脚跟之前,下人们欺生也是很正常的,像秋桐这样的这么明显的投诚,显然所图不小。但妙娘也不会那么傻拒绝,春秋时,齐僖公想把女儿嫁给郑庄公的儿子世子忽,但世子忽以齐大非偶,拒而不受,后来,郑庄公死后,世子忽和弟弟公子突争夺皇位,公子突正因为有齐国支持而有强援。世子忽失去强援,最终失国。
所以不要太怕接受别人的好处,至于她的意图,妙娘明白一二,但此事不在丫鬟们的身上,而在于程晏身上,若程晏无此心,便如王安石一般,有美妇在房也心无杂念,若是色中饿鬼,即便家中安排了,男子在外更可纳外室逛青楼多。
时下,男子狎妓并非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反而认为其风流倜傥。
如她三婶小范氏的亲爹范大学士每次写诗还特地去青楼找灵感。
当然了,妙娘尚且觉得程晏人还是很可以的,昨夜二人休息在一起,他睡相极好,甚至自己晚上踢被子了,还模模糊糊的是他替自己盖上被子。
但是不管以后是怎么想的,现在她投诚,自己就不拒绝。
程晏起身时,全程都是妙娘替他穿衣服,挂上的配饰也是她一一细心打理,程晏很是满意,至于早点也是下人端来。
“以后你爱吃什么,也可以同我说,我可以做些小食给你尝尝。”妙娘要站起来替他布菜。
“坐下一同吃吧,不必客气。”程晏笑道。
这有老婆和没老婆的区别,乍看不大,其实就是不同,有个人一心一意替你打算,这种感觉是不同的。
若是按照私心藏奸论说,老太太和太太更看重是承嗣,他们过继程晏之时,要的是人脉引孩子,但凡他的下一代出身,兴许都要抱到老太太和太太身边养着。
可妙娘不同,她的前程全都系在他身上。
好在妙娘看起来一心一意都是在他的身上,程晏还颇得意,自己不愧是伟丈夫。
二人早膳都用的不多,随即漱口完,妙娘对下人道:“你们把东西拿上,过会子我们去给长辈们敬茶。”
“是。”彩云和琉璃不敢打马虎眼。
程晏则看到她们用托盘上装着不少荷包抹额还有些帕子等小件儿,都是颜色鲜亮,配色好看,足以见人的手艺之好。
妙娘边走边道:“这是给长辈们的。”
“嗯,你手艺不错。”程晏摸了摸挂在自己身上的荷包,也是一脸嘚瑟。
新婚三日都要穿红,是时下习俗,尤其是新妇,以正红为主,她今日选的是红色齐胸襦裙,胸口绣的合欢花,腰间则是用的珠串作腰带,外罩浅粉衫子。不至于太浓烈却很端方,头上也没用繁琐首饰,右鬓边用一朵浅粉色大绢花而饰,左边也仅仅插了一根步摇,却似堆云之感,应运生辉。
她却美而不自知,只怕自己表现不够好。
程晏则道:“你不用怕,退后一步说咱们还是亲戚,对不对?”
“对对对,晏表哥。”妙娘捂嘴直笑,故意把表哥加重了喊。
见程晏不高兴,她也不惯,还是程晏悄悄在她耳边道:“就不能叫晏郎吗?”
妙娘冷哼一声,“看你今日怎么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