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便又是三个时辰,雨势徐歇,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停下。
一道彩虹飞架覆舟山后,暮色透过枫林照入百草仙居前清洗一尽的湿润绿茵上,熠动着七色水光。
“扑通!”小蛋的身躯猛地栽倒,抱着叶无青躺在泥泞的青草地上兀自不觉,竟是呼呼地睡了过去。
霸下见状急忙叫道:“干爹,醒醒,不能睡——”
小蛋体内的大梦真气汩汩流转,浓烈的睡意占据全身,他全然听不到霸下的呼唤。
霸下双目喷火,一个腾身撞破窗户,冲入木屋,怒吼道:“农老头,你这算什么意思?我干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爷把你连人带屋子一块儿烤了!”
农百草半靠在躺椅里,桌上一尊小小的丹炉隐隐飘出幽香。他悠闲地握着卷医书,翻了翻眼皮瞧了眼气势汹汹的霸下,若无其事道:“他又没死,你哭什么丧?”
霸下暴怒道:“狗屁,你还神医呢,见死不救光摆谱。小爷先拆了你的破屋子!”
“啪!”农百草遽然弹身掠起,探手用医书在霸下背上重重一敲,旋即飞退回躺椅,一去一来快逾闪电,打得霸下来不及反应,竟愣在那里。
“你懂个屁!”农百草也怒道:“你干爹给谁当干爹不好,给只乌龟当干爹他身上早负了不轻的内伤,又连日奔波不得休息,如此强撑,迟早要元气大伤。
“我让他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又在周围布下‘清心舒和散’和‘百草还元香’,替他疏淤宁心,养精安神,消弭去体内隐患,你不知好歹,反在这里胡说八道教训老朽?若非看在你年幼无知,情有可原的分上,老朽这便开锅把你炖成一碗十全大补王八汤!”
霸下被他喝斥得一愣一愣的,待听懂农百草的意思,不禁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农老神医,您是说,您这是在帮我干爹调理身子,治愈内伤?”
农百草哼了声,道:“若非如此,这傻小子抱着叶无青冲下山去,用不了三招两式先自己交代了,到时候你哭谁去?”
霸下满心欢喜,对农百草的话也不计较了,连连点头,道:“那还要跪多久?”
“我不知道,”农百草重新打开医书,回答道:“你看他什么时候会死心?”
霸下对叶无青的生死其实并不关切,闻言摇摇头道:“那可就惨了,他不会死心的。”
“那就一直跪着吧,”农百草胸有成竹道:“等叶无青完蛋了,他自然会死心。”
霸下想了想,深以为然道:“不错,不错,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冲着叶无青来的。只要他一死,我干爹也就没事了。敢情农神医早已有神机妙算,害我白担心一场。”
农百草不答他,霸下在屋里待了半晌,自觉无趣,从窗户上破开的洞口溜出。
此时天色渐暗,小蛋沉睡不醒,霸下伏在他肩膀上,瞅瞅叶无青,忽地大悔道:“糟糕,我怎么忘了问问,这家伙还能撑多久?”
直到后半夜,小蛋悠悠醒来,顿觉身上的不适与疲乏一扫而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他不明其中关键,只当自己睡了一觉,恢复了精神,望望屋里灯火已熄,四下万籁俱寂,惟有清冷的月华如轻纱般笼罩枫林,静谧幽深。
耳边就听霸下的声音道:“干爹,反正咱们也不急着走,你要不多睡一会儿。这儿有我守着,保证不会出事。”
小蛋挺了挺腰,奇怪地看了眼霸下,道:“我睡醒了。小龙,你也歇一会儿吧。”
霸下道:“我不累。干爹,你说滕皓、还有守残真人他们会不会还守在山下?”
小蛋道:“应该会吧,不见我师父死,他们是不会安心离去的。”说着他低下头,看见叶无青脸上的毒气又深了一层,不由叹了口气。
他割破手腕,又滴了将近半碗的鲜血灌入叶无青的口中,瞧得霸下心里直发疼。牠情知劝阻也没用,只好暗暗发狠道:“这老家伙怎么还不死?”
补完血,叶无青肌肤上的毒彩又稍稍褪淡了些许,小蛋略吁口气,弹指封住伤口周围的经脉,再敷上药膏,心中念道:“师父,您可得咬牙挺住,我说什么都要救您!”
突然,他惊愕地意识到,尽避自己对叶无青诸多行径不愿苟同,但在忘情宫的近三年岁月里,却已悄悄认同了他师父的身分。
不管叶无青对自己是否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