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宥答应了,趁着夜静人稀,将大麻袋取出来藏好。
他见主宅那边静悄悄没人看守,干脆爬墙进去。
到处乱糟糟,东西被抢被偷,家具床铺甚至连真皮沙发都给搬走了。
唯一庆幸的是大多数衣物仍在衣柜中,他全部塞进麻袋带了出来。
吴妈的衣服尽数都在,不用再发愁找不到替换的。
钟杳关切问:“还没收拾好呀?”
“少太太……”吴妈踌躇喊:“我有事……想与你说说。”
钟杳微笑点头,提醒:“您老人家又忘了?”
吴妈微愣,转而歉意笑了笑。
“年纪大了,一旦喊习惯,就总是改不过来。那个……小杳,我有事要跟你说。”
钟杳干脆将小米粥端过来,道:“咱们一边喝,一边说吧。”
吴妈捧着大碗,有些欲言又止。
“我……我想去乡下看看我的女儿。”
什么?!
钟杳有些反应不过来。
想不到吴妈竟嫁过人,而且有一个女儿!
吴妈微窘,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我年轻那会儿不懂事……悄悄跟一个伙计好上……后来他下南洋投奔亲戚去了。他走后,我才发现怀了他的孩子。”
竟是如此!
钟杳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问起孩子。
“你生下那个孩子——就是你的女儿,是吧?多大年纪了?”
“比大小姐大三岁。”吴妈红着眼睛哽咽:“一开始我不敢说,直到后来肚子大起来,被我老爹发现……他非要打死我……是老爷和太太劝住了我爹。”
钟杳忍不住问:“那会儿我公爹结婚了?”
“嗯。”吴妈解释:“太太身子骨一向不好,嫁过来后养了好几年,才总算怀上大小姐。可能是他们自己还没孩子,所以格外疼爱小孩子。不久后,我生下了女儿,取名叫‘吴洋洋’。”
钟杳心疼蹙眉,问:“她的爸爸一直没消息吗?一封书信都没有?”
“没有。”吴妈轻轻叹气,道:“那会儿兵荒马乱,很多人都逃难去了南洋。我老爹说,他多半已经死在路上。世道艰难,出外闯荡的人都是九死一生,过得十分苦。我老爹让我将孩子送走,找个妥当的人家嫁了,我一直不肯……被他打了好几次。”
钟杳看着碗里的小米粥,低问:“你是在等他吗?”
“一开始是。”吴妈苦涩笑了笑,摇头:“后来就不是了。如果他死了,总想着念着又有啥用,还连累自己多受点儿罪。如果他还活着,那么长时间不来找我,连一封信都没有……那我还想他做甚!等他做甚!”
“是啊。”钟杳轻哼:“不值得!”
吴妈点头:“对!他就不值得!老爷和太太都很疼洋洋,同意我一边干活,一边带着她。后来,我用攒下来的钱供她上学。那会儿时不时停课,学不到什么东西。老爷打算送大小姐出国上学,本想让她跟着去,可她一个劲儿说不想。”
“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钟杳好奇问:“她怎么不想去?”
在那个年代,能送儿女出国留学的人家都是顶级大富户,费用极其昂贵不说,还得有极好的人脉关系。
吴妈无奈叹气,恨铁不成钢骂上几句。
“都怪我没看好她……她竟偷偷跟班里一个男同学好上,舍不得跟他分开,所以才不肯陪大小姐出国。那会儿她也才十六岁,脑子跟浆糊似的!哪里懂什么好机会!懂什么是好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