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王爷也是迫不得已,他的处境你还不知道吗。王妃既然已经回来了,你何必再说起这些。”卫皓难得十分耐心地解劝。
香兰一听他说更炸锅了,尖声讥讽道:“迫不得已?说到底还是舍不得以身犯险!觉得不值!”
“香兰!”卫皓毕竟口拙,不赞同地喊了她名字又被她抢去话头。
“别欺人太甚了!开始是不愿冒险去救。后来觉得勐邑九皇子那么放纵声色的人抓了我家小姐肯定给糟蹋了,救回来也是一顶捅心窝子的绿帽子,就让小姐自生自灭!”
“不是这样……”
“不是什么不是?!生怕小姐被少爷救回来,还特意支开少爷去请谢先生当军师,他那一肚子鬼心眼还用谁给他出主意?根本就是拖延少爷的归期,希望小姐死在那边一了百了!好啊,现在小姐回来了,还是完璧一块,我给她擦身看见守宫砂了。从勐邑九皇子那儿干干净净地回来,小姐得吃多少苦?对他得多真心!就他那些所作所为,他就该向小姐以死谢罪!他就不该吃那解药!”
“香兰!你越说越过分了!”卫皓终于生气了,冷声打断。“王爷何尝不难受,你看他……”
“吐血了?一口血就能抵消了我家小姐受的罪吗?我不怕死,觉得我过分就杀了我吧!那时候我跪在他门外那么哀求,也没一个人和我去救小姐,我已经生不如死了!好不容易看他点兵,”香兰哽咽了一下,“我都要感激得给他立长生牌位,结果呢,是去孝坪抢粮食!我家小姐喜欢这么个人,是我家小姐傻!还欢天喜地的回来了,还把抛弃她的男人当块宝!我都看不下去了!”
卫皓沉默。
“我走了!”香兰恨恨地说。
“哎!”卫皓叫住她,“我没有不让你说的意思,只要你觉得说出来对王妃有好处,你尽管说吧。”
换做香兰不语。
月筝慢慢转身,风迎面扑过来,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飘飞……夜色好像突然浓重,廊下飘摇的灯笼再也照不亮前路。她缓慢地行走,眼前心里全是辩不清的黑暗。
“王妃,你去哪儿了?”容子期有些着急地喊了她一声。
她抬头,原来已经不知不觉走回帅厅……望着厅里的灯火通明,她迟迟没有进去。
她为他想了万千条理由,却从没想过,或许他并不希望她回来,如果她死在敌营,等他得胜回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杜丝雨了。
“王妃?”容子期发觉她神色有异,皱眉又唤了她一声,“王爷正在等你。”
“等我……是么?”月筝恍恍惚惚,木然地走进厅里。
凤璘听见了她与容子期的语声,缓慢地从内室走出来,月筝瞧着被烛光照亮的他……停在门口,没有走近。这或许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停住脚步。
挨冻受饿,她并不觉得无法忍受,因为她心里存有希望,失望后再失望,她还是能体谅,因为她理解他的苦衷,可是……其实她不是猜不到真相,只是不愿意去深想。现在,一切都这么真实地摆在她面前,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仿佛漫无尽头的日日夜夜,她身心俱疲地遥望内东关,坚信他即使无法来救她,仍会五脏如焚地想她念她。她以为清白完璧的回到他身边是幸福的开始,也是他衷心期盼……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吗?事实是,他真的没有来救她,香兰的哀求也没用,还故意支开月阙……她的回来,对他来说,是场多余的累赘吗?
“怎么了?”凤璘皱眉细细看她惨白的俏脸。
容子期从外面掩上了门,没有了风,火光不再剧烈摇曳,轻微的爆炭声胜过了寒风呼啸。
月筝扭开头,空洞的黑瞳再无平素的光彩,干裂的嘴唇不复樱红,轻微地抿了抿,她问:“你……并不希望我回来,是不是?”
凤璘一凛,眼眸里翻起一阵光焰,他僵了脊背,什么都没有说。
相对无语的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了隽祁的话……她的确被凤璘抛弃了。
她是太傻了,只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去揣度他的想法。他的温柔,不过是对她的歉疚。她所有的付出,只能换来他的歉疚。
月筝咽了口唾沫,喉咙生疼。但是她笑了,她所有的力气只够她自嘲地笑一笑,再无法抬眼去看对面的凤璘。
“凤璘,你还是喜欢着丝雨吧。”她没用问句,因为她知道他的答案。他和她至今都不能算真正的夫妻,现在她终于不用自欺欺人了。火盆里的光太晃眼了,视线都模糊起来。对笑红仙的怜悯之情还没淡去,已经轮到她自己了。
“其实,我……不该回来。”她流着泪喃喃自语。
凤璘猛地走过来,重重把她搂进怀里,她僵直地撞上了他的伤口,他一颤,却固执地收紧了手臂。“别说了,筝儿,别说了。”
伤口的疼比起她这几句话刺得他心里剧痛来,微不足道。
她固执地没有抬起眼睛,长睫下的一行泪痕在火光中幽淡的闪烁,他垂头看着。面对这样的她,任何解释,任何欺瞒都是玷污。
“筝儿,对不起。”他能说的,却只有这一句。
对不起?月筝细细品味着他话里的沉痛和无奈。他……对不起她了么?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的情感强加给了他,不管他是不是想要。她明知他喜欢丝雨,甚至还为他和丝雨的无缘暗暗庆幸过,以为他们的错过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她一直觉得自己幸运,其实上天非常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