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烛火,临湖小屋便仿佛化作墨迹,顷刻间融入夜幕。
而虞瑶心中原本升起的少许期待,也重又回归寂静。
“就不能晚点再吹灭蜡烛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虞瑶攥起手中金簪,一口气堵在胸口,心生烦闷。
可是这种情绪没能持续多久,她就克制不住地仰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只觉张口之间能将整个茯苓宗的灵气吸入肺腑,一瞬间什么也不想管,索性关上小窗,折回床榻,用被子从头到脚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虞瑶满心盼着会有繁星入梦,却又一次在梦中看到了那道门。
她定神时,手已接近那道黑色雕花木门,曲起的指节正对着门上雕刻的一团流云纹,其间还有数只凤鸟振翅欲飞。
虞瑶微微有些出神。
先前每一回,她一入梦便会被急切的心情兜住,只顾着敲门,却从未像眼下这样静心观察过门上的纹路。
这花纹竟有些熟悉,是不是在哪见过?
虞瑶仔细拂过这些精心雕出的黑色木纹,另一手按住额头,意图在脑海中寻索答案。
但她还未找出线索,那道门便伴着一声轻响,从她眼前豁然打开。
她一手保持着顿在门前的姿势,目光对上门后出现的身影,思绪似乎停滞了一刻。
“阿远?”听到这个从自己口中逸出的名字,看着少年发丝凌乱、中衣不整的模样,她一时怔忪,竟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是他?
门后的人,居然是他?
比起她突然间的沉默,少年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反常。
他的目光闪烁,神情举止表现得似乎犯了错,犹豫半晌,才从微张的唇齿间唤出一声,“师尊。”
“你刚才为什么一直都不出声?”她回过神来微嗔道。
少年的手指搭在门上,肉眼可见地收紧,“徒儿刚睡醒,仪容不端,还望师尊见谅。”
“你平常不是起得很早吗,今天怎么反而耽搁了?”她伸手就要贴上他的额头,“身体不舒服?”
少年却近乎战栗地退开一步,眼里闪过惊慌之色。
他的反应令她十分意外,“为师不过想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躲什么?”
“徒儿没事。”少年额上渗出细汗,脖颈绷紧,正偏过脸去,为自己辩解,“徒儿只是做了噩梦,心有余悸而已。”
她看着少年蜷在身侧的白皙手掌上,筋骨根根凸起,显然是受惊未定的模样,不由关切地拉起他的手,“你梦到什么了,怎会吓成这个样子?”
少年却神情古怪,像被烫到似的撇开她的手,仿佛她比噩梦还要令他心惊,言辞中更是饱含退避之意,“不过是梦魇罢了,徒儿稍作调息便好。”
她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结结实实一愣,旋即抱起胳膊,蹙眉瞅他,“你可还记得,今天是你试炼的日子?如果你被梦魇所扰,最好现在就告诉为师,为师才好尽快帮你稳定心神,免得影响你在试炼里的发挥。”
“不必麻烦师尊。”少年缓缓拉起门扇,语声干涩,“徒儿收拾一下,即刻便能动身。”
她却放心不下,忍不住上前想要追问几句,视线一不留神绕过他的身形,一眼望见被他丢在地上的一团中衣中裤。
“你起床之后换过衣服?”她从背后喊住他,在少年顿住身形后,困惑地踮脚打量屋中,这才察觉到,屋里分明充斥着清洁术的残余法力,就好像他恨不得把空气都洗涤一遍,“你早上什么时候还打扫过屋子?”
少年如同被抓住什么把柄,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砰地一声把门扇在她面前合上。
她伫在门外,几乎有些哭笑不得,转身对着院中这方天地发起呆来。
院内枫树经风吹过,一片手掌状的绿叶打着旋徐徐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