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风,晏决的发丝和袍袖向后掀动,眉眼之间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虞瑶却只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便一门心思盯着他的手。
三天前,也是在这座后花园中,她分明没在他的手上看到半点伤痕。
可眼前这只白皙的手,竟隐有几道细微的红色。
难道是他出行在外这几日添了新伤?
可她的徒弟已至飞升之境,谁又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伤痕!
虞瑶心下一急,想看得更清楚些,不假思索抓起晏决的手,指腹由他的指尖起,一段段滑过他的指节,接着又在他的掌心和手背上细细地按。
方才由他手上浮现的红色线痕,此时却像消失一样,分毫也寻不出。
是她看错了吗?
虞瑶在心里直犯嘀咕,这才缓缓松开他的手,抬起视线瞄了他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倒把她看愣了。
晏决的面色比上空正在炸开的那朵烟花还要红,目光闪烁,伴着嘴角笑意说出的话语却支支吾吾的,是有些喜出望外的模样,“师尊,您怎么突然,突然……”
“……为师突然怎么了?大惊小怪。”眼看自己八尺高的徒弟,一害羞起来就好像变回十七岁的少年,虞瑶有点头疼地挠了挠额角,旋即转移话题,“对了,你说要送为师什么来着?”
被她刚才那么一搅合,晏决险些忘了词,睫羽轻晃数下,才寻回自己想说的话,“徒儿此番多方搜罗,总算为您寻来了合适的礼物。”
虞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目光忍不住又朝他的手上瞟去,却见那只手往前一扬,如同撕开夜色织成的帷幕,而从花圃之间的空地上,似乎瞬间便现出一片密密麻麻、大同小异的白色石像。
上空烟花绽放不息,那一座座石像也随着烟花投下的光芒变幻色彩,一会是红的,一会是绿的,一会又是蓝的……
俨然一场别开生面的光影戏。
这幅光华波动的场景十分晃眼,虞瑶甚至看不清视野中扶桑花本来的颜色了。
直到她眯着眼,抓紧烟花变幻的间隙定睛看去,才发觉前方那一道道的并不是什么石像。
而是人影。
确切说来,那是一道道身着素衣,身无佩剑,跪地不起的修士身影。
他们似乎被某种无形之力绑住手脚,摆明了无法使出任何法术逃脱,不约而同地在风中瑟瑟发抖,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恐。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修士与她在心雷劫中撞见的那百名精英,似乎能一一对得上号。
虞瑶眼角在抽,嘴角也在抽,她反手拉住晏决的袖子,扯了一扯,头也不回地问他,“不晓得怎么回事,可能是天上的烟花晃得我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为师好像看到了之前闯入心雷劫的那群修士……”
“您没有看错。”晏决语声从容不迫,甚至还带着些诡异的畅快,“这些修士,正是之前为五大宗卖命,妄图在心雷劫中取走徒儿性命的修真界帮凶。”
虞瑶伸手扶住自己的下巴,免得它掉到地上,“你先前外出三日,该不会都在忙着抓人吧?”
“这倒没有。”晏决一笑置之,“突破五大宗的驻地并不费事。徒儿第一日就凭着记忆,将他们从各自的宗门中挑拣出来,一一传回大牢,又安排魔将严加把守,顺路还在修真界翻了好些古籍。那之后,徒儿便回到魔界巡察至今……”
听他寥寥数语带过抓回百名精英修士的事,好像那只不过是他繁忙行程上的一个小小插曲,虞瑶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可能不比那些修士脸上的表情好看到哪去,“可这一百个修士,跟你说的礼物又有什么关系?”
晏决眼角飞扬,打量着百名修士的目光却透出一分森然,“他们,便是徒儿孝敬师尊的礼物。”
虞瑶疑心他对“礼物”有什么误解,笑得更加尴尬,“即便他们在心雷劫中曾挡过为师的路,可你的心雷劫已渡,他们不但没捞到什么好果子,从此还在修真界沦为笑柄,大可不必把他们绑回魔宫集体羞辱吧?”
“羞辱他们?”晏决看着她的神色中有少许茫然,“师尊您误会了,他们这样唯命是从的修真界傀儡,才不值得徒儿去羞辱。”
他顿了一顿,坦然道:“徒儿只不过是让他们褪下碍眼的宗门弟子袍,换上不沾修真界气息的干净衣服,将他们的佩剑丢进睚眦山废墟,封了他们的经脉,还对他们下了禁言术而已。”
……好一个“而已”。
虞瑶听他这么有条不紊地说完,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跟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要是都还不算羞辱,那什么才算羞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