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废墟的更深处走去。
火焰外浅黄色的光将黑夜烧出一个洞。托兰男爵的城堡比想象中大,这座建筑还没有完全塌陷,希恩抬起头寻找最高点,他初步判断这座城堡的高度为三十尺不到。割裂歪斜的建筑边缘远看高高高低低,像一边充满未知的石头森林。
“如果不是地震的话,那是什么造成这样恐怖的威力?难道是魔法?”艾瑞克斯望着面前的一片瓦砾场,残破不堪。
“不是魔法,是火|药。”虽然空气里的硝烟味已经很单薄了,但希恩还是能找到很多这里曾经发生过爆炸的证据。
“火|药?你说的是火器里填充的那种东西吗?它能产生这么大的威力吗?”艾瑞克斯无法置信那些灰黑色的粉末能造成这样的惨状。
“可以,只要数量够多,再经过一些处理。”比起火器火|药这些东西,圣维亚显然更加推崇魔法。民众在这种言论的耳濡墨染下,也都认为魔法才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力量。
但实际上,圣维亚最出名的守备军是提西丰公主手下的火器营,而不是那群吃着国民税务养尊处优的贵族魔法师。
一般人没有机会领略火|药的恐怖,希恩得以了解,还是当年玫瑰庄园开拓矿场的时候,几十桶粉末炸裂开来天崩地裂的场景,给当时的他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震撼。
“你身体怎么样?”希恩回头问,虽然是低级的火系魔法,但是艾瑞克斯已经维持了很长时间了,“魔力不够就休息一下。”
“没关系,我很好。”面对一般人难以承受的消耗,艾瑞克斯脸色还算轻松。事实证明,天才的能力是无法以常人的标准去推断。
尽管艾瑞克斯不感到疲劳,希恩还是想弄两根火把出来,然而一路上他都没有找到能够助燃的油,这个想法只能暂且作罢。
希恩沿着那些黑色焦灼的痕迹继续探索,他领着艾瑞克斯往爆炸的中心前进。
走到一半,希恩的脚步忽然停下,艾瑞克斯在后面盲目地跟着,险些撞到前面的青年。
“怎么了?”艾瑞克斯从后面探出了头来。
希恩将火光移向一边,似乎是不想让艾瑞克斯看清前面的横躺在地上的东西。
然而即使如此,艾瑞克斯还是看见了那烧的黑红发皱的血肉。
他们发现了一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火光熄灭了。
死寂。
接着就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干呕声。
希恩回过头,黑发青年弯下了腰,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脖子,身体微微痉挛着。
“抱歉,我马上就好。”感觉到有人向自己走来,艾瑞克斯的声音强忍下干呕后的颤抖,“我稍微缓一缓。”
“第一次看见吗?”希恩问。
艾瑞克斯耷拉着脑袋,他见过血,见过尸体,但是死状如此惨烈地还是第一次。那股逐渐腐烂的恶臭味,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第一次见都这样,不要想太多,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在死亡,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男人没有情绪的声音在艾瑞克斯的耳边响起,一只手在有节奏的拍着他的后背,似乎是在引导着他紧张的神经缓缓放松。
谈不上有多温柔,但不知不觉间,艾瑞克斯的情绪真的慢慢平复了下来。
“真没想到我的神经这么纤弱,我以为自己绝对不算细腻的一类。”艾瑞克斯双手撑着膝盖,声音幽幽。
他的这种反应其实实属正常,只是和他身边的这个人比起来,就显得有些软弱了。
“和神经没有关系,生物都会本能得畏惧死亡,这是天性。”
“可是你表现得比我强太多了。”青年英俊的脸上微微犯苦,“你难道不是第一次见吗?”
气氛有些凝滞了。
“抱歉,希恩,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艾瑞克斯语气有点愧疚,担心自己勾起了对方什么不好的回忆。
“不,没什么。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见了,可能是当初虫灾的时候见过太多惨死的人了。”希恩没有提自己在赛奇小镇经历过的那场人间炼狱,在那里他看见的是战争的缩影。
只要是经历过战争的人,见到尸体大概都会像他现在这样麻木。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遭遇。真的很抱歉。”艾瑞克斯面上有些难受,对于他这样的贵族少爷来说,饥荒虫灾都离得太远了。都城外的那道灰墙似乎将他们不知的苦难绝望都隔绝在外了。
“不用在意这些。”希恩的声音顿了顿,“我等会儿要检查那具尸体,你把手递给我后,可以将眼睛闭上。”
“没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艾瑞克斯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我可不是娇弱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