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不好意思地摆弄她那一双大手,“二嫂,我这双手做粗活惯了,干不来细活。我陪嫁的被面和鞋,还有一些绣花帕子,都是我娘做,我……我只是下地干活,再做饭喂猪啥的。我怕织不好线衣,会糟了料子。听季旺说,秋收后大哥要开榨油坊,到时候我去干那个活就行。”
招娣惊道:“榨油可是男人干的重力气活,你能干得来么?”
金铃很有信心,“能,我比我爹都能干重活的。我能挑得动一百二十斤的担子,双手能提满满的两桶水,割麦子一上午就能割完一亩多。”
招娣无言以对,心里暗道,季旺真是找了个干农活的好把式的婆娘,比男人都不差。
金铃又道:“这些日子我就和季旺一起下地,总共就那么些地,肯定很快就能干完。到时候得出空来,我再帮你家和大嫂家也多干干,反正我在家里也闲不住的。”
招娣这下真心体会到大嫂为啥那么喜欢金铃了,她当真是一个爽快又实诚的女子。
相对比起来,招娣觉得自己是四妯娌里最差的一个人,她没有金铃那么大力气能干重活,没银月长得好看,也没她聪明。与大嫂樱娘比,她觉得自己干脆遁成无形得了,那是样样都相差甚远的。仲平娶了自己,可真是亏了。
再想到她的娘家还来了一堆人,她抬起腿就往后面的作坊走,“金铃,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干活去。”
听说勤能补拙,她现在只能朝这个方向努力了。
这时,季旺挑出一担花生米,“金铃,趁现在日头还没落山,咱们去种一担花生吧。”
金铃走过来就接下他的担子,往自己肩上一挑,“你去挑一担土粪吧,种花生拌着这种用草烧过的土,花生能长得壮一些。”
季旺笑着朝她伸出个大拇指,然后跑去忙活了。
招娣来到后面的作坊时,只见樱娘沉着脸对钏儿训话。
招娣过来仔细一听,才知道是钏儿觉得学起来实在慢,她以前以为随随便便就能织起一件来,可是见那些手快的人织了一整日才织那么一点,越想越觉得这个活确实不是好干的,想挣钱可真难。
她就开始琢磨起歪心思来,因为自从有了这个作坊后,樱娘就不允许大家把料子拿回家织。以前她们拿回家织时,经常有人把多出来的一些料子私藏在家里,积少成多,一年下来也能攒不少线料。
而且一旦她们带回家,这线衣就织得差许多,可能在家她们还教别人织来着。樱娘为了杜绝大家私藏,也为了更加正规的管理,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带料回家的,当然她和招娣、银月就无所谓了。她们都要带孩子,只能待孩子睡着了干一会儿活。
下午收工时,钏儿就拉着一位手快还织得好的妇人说了许多好话,说樱娘是她的大姑姐,她可以拿料回家的。她想把料子交给这位妇人织,得出来的钱,人家得八成,她得两成。反正是不用自己毫不费力就能挣两成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她趁银月正在哄着哭闹的小语,没瞧着她这边,放料子的柜门也没锁,她飞快地拿了好几斤料子,然后快步地走出门。有几个人将这些瞧在了眼里,以为这是樱娘和银月她们许可的,都没当回事。
钏儿心里还得意着呢,反正这么多线料堆在一起,拿个几斤大嫂根本瞧不出来的。
没想到樱娘可是个心细之人,下午她打开柜子时,一扫眼就发现料子少了。银月还稀里糊涂地说没少,还说昨日收工时她就在这儿守着哩,谁敢拿呀。
樱娘见钏儿假装若无其事地两眼朝天瞧着,倒是镇定得很。樱娘知道,除了她,没哪个有那么大的胆子。
樱娘也不直点她的名,只是问道:“昨日你们有没有瞧见谁拿线料了?”
不知道的妇人都摇头,知道的那几位妇人听了有些糊涂,难道这不是樱娘允许钏儿的么?她们发着愣,一时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因为怕说出来以后钏儿会暗自对她们使坏,毕竟她是樱娘的弟媳,最后樱娘肯定还是会向着她。
那位得了线料的妇人既害怕又紧张,还是站出来了,“樱娘,钏儿把料给我了,她说……是你允许她带料回家的,我就相信了。她还说待我织出来后,我得八成的钱,她得两成的钱,说这叫什么……互利双赢。”
钏儿气得咬牙切齿,本来她是想哪怕事发了,她就推托说是自己不知道有这个规矩,所以才寻思着拿回家琢磨怎么织。可是没想到这个妇人如此胆小,还没问到她头上,就自己招了。
她心里对那个妇人暗恨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这有啥好怕的,你若不招认,谁知道我把料子给了你?顶多以为是在我自己这儿罢了,樱娘也就不知道什么一人得八成、一人得两成的事了,你也不会被樱娘骂的。真是个大笨蛋!大蠢猪!
樱娘把钏儿叫过来,训得她狗血淋头,“你还真有能耐了,不踏踏实实地学着怎么织,竟然学会偷奸耍滑了?你一来就惹出这么一件事,你是成心来搅活事的吧?我瞧你这样子,倒是挺适合倒腾买卖的,做个奸商没问题,但是我这里可没有你的用武之地!”
钏儿急了,“姐,我才来干一日,你可别赶我走呀!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定了这么个规矩,我还以为这样可以的。反正你只管收货发工钱就是了,至于是谁织的有那么重要么?”
樱娘气得有些无语了,顿了好一阵,才让自己消了气,“若按你这么说,我弄个作坊干啥?干脆像以前那样各自领回家干得了,没有督促与监管,这活能干得好?也是,这样正好可以养一堆像你这样不干活还想挣钱的虫子出来,你当然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