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但棺婆让我回来,好给你们带句话。”我背着两只手,脊背挺得笔直,看上去老陈严肃。
“棺婆?”妇人愣了愣,眼里冒出惊讶,“你见到棺婆了?”
“当然。”我把手拿出来,将已经愈合的掌心亮给她看,“棺婆不收我的命,所以祭祀结束以后,又把我送回来了。”
妇人瞧见我的掌心里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走向我,拉过我的手看了又看,直到瞧见虎口上柳妄之用法术画下的图案,眼睛忽然一亮。
“这个花跟灯笼上滴一样,还真是棺婆显灵哩。”妇女拿手去搓那个图案,确认搓不掉,才是打消了猜忌,“你嗦是棺婆让你来滴,那棺婆要嗦什莫?”
“她说……”我看妇人已经开始信了,清了清嗓子,尽力模仿老人说话时那种沧桑愤怒的语气,“你们这些蠢材婆,一直用口邪棺供奉我,晓不晓得红棺会吃魂,到头来还给你们滴都是些孤魂野鬼,才不是你屋头亲人。”
妇人一听,立马睁大了眼,有些激动地道:“真滴?棺婆说的是真滴?!”
我恢复了自己的语气,朝她点头:“嗯,棺婆还说,你家老太不是变煞,是提前被野鬼夺舍了躯壳。不信你等着,你家婆婆的尸身已经从灵堂跑了,说不准等下就来你家找你,到时候你看见她,一切就明白了。”
这话其实是柳妄之教我说的,还特意指点了我老人该用什么语气,且强调了得用点他们的方言词汇。
我也就路上那会儿匆忙练了几次,说得虽拗口,但好歹把妇人给诓住了。
柳妄之单手插兜一直静默地站在我旁边,垂眸目睹着我如何装神弄鬼,嘴角隐带着点道不明的笑意。
妇人听到她家婆婆要回来找她,吓得赶紧把我拉到屋子里,然后连忙把门拴上,又反复检查了几次,才是领着我上了楼。
我让她别紧张,棺婆就跟在我身上,一会儿要是她家婆回来了,棺婆会收拾她。
妇人一改白天对我的恶劣态度,又是给我端茶倒水,又是给我在客房铺床,让我跟棺婆都别走,在她家里休息一夜。
被折腾了这么一遭,我确实有点累了,得到柳妄之的同意后,直接衣服没脱就倒头躺到床上,抱着被子昏昏欲睡。
柳妄之看我眼皮都在打架,扯过被子往我身上拉了拉,撑着头侧卧在旁边看着我,语气很淡:“想睡就睡会儿吧,一切有我。”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想着这人一会儿跟我立规矩,让我只能相信自己,不能过于依赖别人,哪怕是他;一会儿又希望我遇到危险事先向他求助,还总爱说反正有他在,暗示我可以放松警惕。
可祭棺一事我已经长了记性,明白这蛇远比我想的更寡情,所以无论何时,还是得对他保持一定的防备和警惕,哪怕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代表他会怜惜我。
脑子里一直拎着根筋,我一边想,一边在昏睡的边缘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上楼的声音,那步子落在阶梯上很重,间隔也很迟缓。
“咚,咚,咚……”
脚步声停在了我们这一层,然后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朝着我的房门靠近。
我察觉到一阵阴气从门缝里丝丝缕缕的飘进来,倏然一下睁开眼,撑着胳膊欲要从床上爬起身!
“嘘,别动。”柳妄之按住我的肩膀,让我重新躺回去,“闭眼,假装仍是睡着的。”
我在黑暗中默默与他对视,斟酌了一下,点点头,按他说的去做。
门外站着的东西似乎把身子贴在了门板上,竖着耳朵,在听着屋里的动静。
我和柳妄之安安静静躺在一起,眼睛紧闭,除了呼吸,没发出半点声响。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森寒的阴气涌进屋内,让我的毛孔都跟着骤然缩紧。
我死撑着不敢乱动,感觉隐有一道黑影绕到我的床头,站着盯了我几秒,然后弯下身来凑近我,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当嗅到耳朵时,忽然停住了。
“呼——呼——”
冰冷的阴气扫过脸颊,我浑身猛地一下绷紧。
这、这东西……竟然在对着我的耳朵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