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过无声
黑夜昏暗,河水浑浊,能见度几乎为零,叶莳感觉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她初时还能潜下几米寻找秋白,但渐渐地,她发现河水推动着她的身体漂向未知的方向,上下浮动几次,一袭白衣若隐若现地漂浮在水面。
叶莳挣扎着向那游去,离漂浮着的白衣越来越近,她欣喜地伸手捞,却只捞起一件漂在水面的白色外衫。
她不放弃,再次扎进水底寻人,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东西卡了一下,随手一捞,捞出一个人出来,竟是秋白!
被她带出水面的秋白狠狠咳了几声,然后就没动静了,叶莳想上岸去,却发现自己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游去,再一看昏暗的水面,惊了她一下,这里水流湍急,已经非人力所能抗衡了。
她抽出秋白的腰带,经过几次努力,终于将二人的手绑在一起,她握着他的手,大喊道:“别怕,我就在这!”她喝了几口河水,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冷的一塌糊涂,渐渐地,她发现远处有火光,只明灭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在激流中不知漂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冷,几次撞到暗石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声音含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浩思阑珊的毒瘾折磨着她,抽筋,疼痛,寒冷,侵占了大脑,游去岸边似乎已经成了天方夜谭,她与秋白紧紧相连的腰带也几乎要断裂,扯的手腕几乎脱臼。
叶莳连思维混乱,只觉得有人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入她怀里,而后便在无止尽的漂浮中,昏死过去。
叶莳游离于疼痛与寒冷之间,睫毛上的水好像结了冰,冻的睁不开眼。好半天后,叶莳的眼睛才睁开条细缝,天边已呈鱼肚泛白之色,四周起了一层雾气,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几乎僵硬了。
又过了好久,她坐起身,与秋白连接的腰带缠在一根圆木上,伸手拨开浓雾,她发现秋白脸色发白地躺在圆木另一侧,他有气无力地眨着眼,诉说着他还活着的事实。
叶莳将手覆在他脸上,抖得如同筛豆:“秋白,伤到哪了吗?”
秋白阖了眼,未说话,睫毛一直颤抖着。
叶莳以为他不愿与自己言语,于是解开了手腕上系着的腰带,拨开之前腹部被软剑划破的衣服,这伤痕经过水泡已经发白,微微向外翻肉,像婴儿的唇一样。
凌驾于疼痛之上的是寒冷,所以她此时此刻只感觉到冷,冷的身子骨麻木,她知道这样下去非得冻死不可,于是挣扎着站起身,捂着腹部向远处眺望。
一阵微风吹来,视线开阔了些,远处炊烟袅袅升起,叶莳知道有救了,她转身想把秋白扶起来,却看见几米开完的地方,雾气中躺着一个红色的轮廓。
她认出那是一个人的形状,忽然想起似乎自己跳下后,又有噗通的落水声。
是谁?叶莳捂着伤口,拖动着脚步走过去。
她拨开浓雾,确认是个人。此时此刻叶莳已经筋疲力尽,她双手用力,将人扳正,入目一看,竟是柳燕。
叶莳依稀记得,两人在打斗时柳燕就受了重伤,她为何跳下来?河水中,是她塞了浮木在她怀里么?她救了自己?问题接踵而至,叶莳以手指轻轻触碰她脸上的伤口,引得柳燕一阵痉挛。
“柳燕,你怎么样?”叶莳问。
柳燕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眼神茫然且空洞,好半天后,她才对上叶莳的眼,动了动唇,而后笑了下。
叶莳以为她伤的太重,没有力气说话,于是又道:“你伤的很重,别说话了,休息一下。”
柳燕苦苦笑了,而后唇瓣翕动数次,叶莳盯着她看,不解地问道:“你伤很重,先别说了,白费力气,声音这么小,我听不到。”
秋白侧目看了过去,雾气中,有些看不清她们的身影。
柳燕闭了闭眼,唇瓣再次翕动起来。
叶莳忙以手指压住她的唇,急声道:“我跟你说话你能听见吗?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不行吗?你现在很虚弱!”
随着话音出口,叶莳逐渐发觉不对,按理说,柳燕因为伤重,声音小也就算了,而她自己方才几乎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再说话了,她根本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叶莳眼睛徒然瞪圆,她试着发音,耳中却是寂静一片,她把手放在喉间,声带还是震动的。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在河水里漂了那么久,耳朵难免进水,用土方法试了几次以往进水的处理办法,可耳中却还是寂静如斯。
她当时未在意,也许过一天半日也就好了。
叶莳这时又看向柳燕,只见她一只手手哆嗦着捂着腹部。
柳燕穿的是上下分身的衣裙,所以十分方便查看腹部,叶莳猜到柳燕的意思,以为她在说那里很疼,她挪开柳燕的手,发现破烂不堪的衣服已经难以遮挡腹部了。
叶莳的心顿时咯噔一声,颤抖着手将衣服掀开,只看了一眼,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只见柔软的腹部有一个手掌长的伤口,肠子都露了出来,她这才发现,柳燕身下的石头缝隙里已经流满了鲜血。
叶莳别开眼,抖着手又将衣服放下,哽咽了很久,似乎控制住了情绪,安慰道:“没事,只是青紫了一片,可能是水底的石头磕的,皮外伤,养养就好。”她以为自己说的很自然,却不知到最后,已经带着哭腔了。
柳燕苦笑着摇头。
叶莳心知肚明,柳燕的伤无法得到及时诊治,会失血过多而死,她颤抖的双手捂着脸,哭的天昏地暗,一塌糊涂。
秋白听到声音,挣扎着起身走了过来,看着脸色惨白的柳燕,他则清醒的多,手放在了柳燕的鼻尖,探了探鼻息。
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柳燕费尽全力地抬起手,白皙的拳头里好像握着什么,叶莳翻开她的手掌,发现这应该是一个瓷瓶的碎片,碎片被她握在手里,手掌已经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