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已爬至中天,山上飘起小雪,雪申明月别有一番风华,但没谁有那赏月、赏雪的闲情逸趣。
一干正派人士见满地尸身虽都是无恶不作的恶人,但基于江湖仁心,即便不怎么甘心情愿,仍就地挖了个大坑,草草把人全埋了,然后跟在武林盟主后头,浩浩荡荡地下“龙盘山”。
当然,“龙盘山”一役不久后便会传遍整个江湖。哈哈,正所谓邪不胜正,不加油添醋多传扬几句,哪里是那些自诏正道之人的本色?
飘雪吧地上的殷红淡淡覆盖了。
众人走得精光,独留一名大胆姑娘。
“真在底下吗?”低喃著,白霜月蹲踞在山崖,倾身探看崖下。
适才,那些武林人士努力要从遍地尸身中确认哪一个是“天枭”,但真正端详过“天枭”模样的人竟一个也没有。
南阳一役,“天枭”暗夜中率群魔偷袭,双方人马斗得激烈,即便是破“天枭”迷音大法的少林高僧,也无法将大魔头的五官长相说个清楚明白。更何况,此次那位高僧不克前来,更无人能确实指认。
后来是发现一名重伤的小喽啰,强威逼喝下,小喽啰留下的唯一遗言是——“天枭”遭十余人围攻,被打落山崖了。
崖底黑蒙蒙,不知多深,但陡峭的姿态绝比不上当时傅长霄用来囚困她的那处雪峰顶。
仍是得下去瞧个透彻。她想,就算是傅隐秀所扮的“天枭”掉下山崖,也多半伤她不得,毕竟那时傅隐秀挟她跃落草海野原的断壁,轻身功夫如何精绝,她是亲眼所见的。
等不及天明再探,将银剑系在腰侧,她四肢并用,提住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底下爬落。
崖边垂生著不少粗如孩童手臂的老藤,恰可供她稳住身躯,让双脚能踩在一处又一处的突岩上,以平稳的速度往下挪移。
愈往下去,夜雾愈浓,明明飘著细雪,却也兴著浓雾,好古怪。
双臂的肌筋因过度使劲而发酸,她咬牙隐忍,却忍不住丹田处直窜上来的寒气。病后初愈,若继续困在寒凉的浓雾里,说不准又要二度病倒了。
胡乱想著,她不由得加快动作,蓦然间——
“呵呵呵……你舍不得我,下来寻我啊?”
那声软笑诡异至极,柔柔吐在白霜月耳边。
“啊啊——”心陡颤,她不禁惊呼出声,冷得泛麻的十指和双腿忽地一弛,抓不牢树藤也踏不稳突岩,她身子往下急坠。
有人搂住她的腰身,凭著本能,她双手亦牢牢抱住对方。
急坠的速度虽明显减缓了,但下滑的情况仍没法全然稳住,白霜月浑身绷得死紧,叫声全堵在喉中,却听见抱紧她的那人张声疾呼——
“傅长霄!快来啊!”
傅长霄、傅长霄……白霜月乱昏昏的脑中仅剩下这一个名。她已寻他好久,久得教她每每在希望破灭后,总难受得好想大哭一场。然而,他不见她、恼著她,心里却依然关怀她。
倏忽间,一股劲力袭至,瞬间化解下坠的力道。
白霜月感到轻飘飘,如踩在云端,更如纷飞的雪花般左右轻晃,慢腾腾地往底下晃落,直到落在坚实的地上,她犹未睁开眼眸,却知道一双属于女性的手臂紧搂住她,更有一双男性强健的臂膀,同时抱住她们俩。
“就说嘛,你到底舍不得她。”
闻言,白霜月微微一颤,那女音似笑非笑,终是将她虚浮的神智拉回。
搂住她们二人的男性臂膀忽而撤下,那拥抱的力道蓦然一松,她心惊,以为自己又要寻不著他,身躯下意识倾偎过去,寻找那熟悉且教人安然的所在。
垂目瞅著紧贴胸前的小脑袋瓜,傅长霄面容微凛。她双臂使劲地环住他的腰,身子为著不知名的原因而轻颤。他心口怦怦重击,却浑不理会胸中窒郁,仅动也不动地伫立,两臂垂于身侧,由著她搂拥。
被冷落在一旁的傅隐秀眯起眸子,啧啧两声,醋意好浓地笑道:“若非在南阳挨了那少林贼秃驴两掌,内伤尚未尽除,这区区崖壁哪里难得倒我?好歹我在紧要时候先一把抱住你,你适才明明也好用力搂住我的脖子,怎么一落地就翻脸不认人了?这男人看来不太想抱你哪,乖,让我来抱你!”
说完,她扑抱过来,隐隐发颤的姑娘被夹在中间。
傅长霄亦眯起双目,与孪生姐姐深黝的眼短兵相接。
“放开。”薄唇低吐,尽透威胁。
“你在恼她。”傅隐秀笑出一副牲畜无害、普天同庆的模样。“却又舍不得她。”挤挤挤、蹭蹭蹭,仍拿著自个儿的胸口紧贴姑娘的背心。
被说中心事,傅长霄也没多大表情,仅沉声缓道:“你不放,是想再挨一掌吗?我不介意你再受点伤,反正娘只说要把你带回‘傅家堡’,拎个奄奄一息的人回去,也算交代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