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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猜错,导演喜欢用这种方式调教演员,叶晓迅速翻开下场戏的内容,是母亲被国家批斗不久准备下放到农场,而这个时候,对姚月珠来说,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大字报的批斗内容,她是如此进步的积极青年,却因为母亲而抬不起头。
她写了大字报,标题上是几个大字,批评我的母亲姚颖。
姚月珠被小队长邀请在台上讲话,宣讲自己写的大字报,她对母亲的恨和不理解一览无余的展现,脑子闪过父亲被母亲断绝关系的情景,闪过母亲跋扈又美丽的面容,闪过自己的怯懦胆小,越恐惧越愤怒,越愤怒越怨恨,情绪层层交织伴随她演讲时慷慨激昂的嗓音。
叶晓重新再看向剧本,她对林如意的害怕与不满在这段时间里无限放大,就是这样,直到下场戏就会被激发出来。
现代人很难理解那个被举报的时代,与亲人断绝关系,儿女检举父母,扭曲的人性对现代人来说是道德观上的巨大冲击,如果打心眼儿里是不认同的话,一举一动就会带出这种心情,这对演员来说不是好事情。
第36章有病
在第二场重头戏开拍之前,叶晓在有意识的摁压负面情绪。
对普通人来说负面情绪有时候是很好的助燃剂,推动人生进步和理念创新,它不会消磨你反而让你不死之心熊熊燃烧,反倒是一种极好的动力源随时能助你一臂之力;对演员来说,压住是为了爆发做准备,像弹簧一般,压的越狠,越会一飞冲天。
开拍之前,她一个人坐着,忽然看到林如意从那边走过来,轻轻撇了她一眼,没有招呼,没有礼貌微笑,不经意也不在乎。
叶晓之前觉得林如意不信任她的演技,林如意像所有傲慢的测试者,心里一边打量她的能力一边充满怀疑。
那股子情绪又反上来,助燃一般让她迅速进入角色。
“第二十三场第二镜第一次!”
姚月珠拿出自己亲笔写的字稿,一步一步坚定地迈向礼堂中央,礼堂上面的红色横幅醒目又刺眼,她已经记不住自己写那些内容的时候有没有犹疑,因为家里只有她,谁都管不了她。
姚颖管不了她,姚颖被下放到农场改造去了,听说托爷爷告奶奶没弄去太远的地方,就在郊区不远的地方,因为姚颖被领导主席召见过,那可是极大的光荣,可那光荣也就顶这一点儿事,可姚月珠哪懂这些。
她身上穿着件白色的衬衫,脚上却不是那双,质量十分上乘但不多见的皮鞋,是双普通却比旁人干净许多的布鞋。
姚月珠长的不太像妈妈,她的脸清秀端正些,更符合时下的审美,圆中带房的脸,一双清澈的眼睛,也许是像爸爸。
她激动的站在礼堂中央,却觉得心里像跑出来个东西,撕烂了以往关着那东西的兽笼,小兵队长说他们做的事情是一种解放,姚月珠在想自己也可能是在解放,一种有益于社会和人生的解放。
那封信内容不长,特定时代所厌恶的举动在她妈身上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向这么多人报告,姚月珠嗓音清亮,一字一句吐出那些罪行,如果再仔细听还能发现颤抖着,是害怕吗
也许是激动也说不定,她往常内向的脸上泛起红晕,是字正腔圆还是声嘶力竭,同学们都不太关心了。
老师们被小兵斗的一点脸面都没有,校长被赶出学校,不知道下放到哪里去了,一所中学里黑板上连数字也没有了,只剩下语录上的格言,仔细看还写错了几笔。
一群学生、一队小兵,这学校啊,有灵性的,就等着如禽兽的人们像鸟兽一般散去。
虽然没有多少知心的观众,可姚月珠却想为自己鼓掌,她听到自己越来越响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大大的礼堂里,她自己想着,观众都在看着她姚月珠,鬓边浸出细密的汗珠子,更顾不上擦了,紧张却酣畅的汗把后背的背心弄湿了,紧紧贴在后背的皮肤上,与毛孔亲近,听见了毛孔的呐喊声。
姚月珠走下台阶,观众席上稀稀拉拉,班里的班长叫燕云,姚月珠喜欢他,因为他高大帅气,像妈妈电影里以前的男主角,却在用一种不是男主角的眼神看着她。
好像在说,你有病。
然而姚月珠被飘飘然的情绪已经迷昏了头,她以为底下所有的观众都会想姚月珠可真厉害,太进步了,燕云也是这样想的,燕云跟她家里成分差不多,两个父母都是大学的老师都被赶到不知道哪里的郊区农场去下放了,说不定燕云也会向她学习,并且也写出这样的信,毅然决然与自己的父母断绝关系。
全然不顾自己在别人看来像个病人,也许这个时代多的是她这样的病人,又或许这个时代本来就有病。
摄像机把她最后的一脸幻想收入屏幕中?t?,一场戏结束。
叶晓瞬间觉得那口郁气全部被吐出来,五脏六腑都被情绪熨烫的极为舒展,她接过丸子手里的水,刚才读信的台词太长了,她口渴的不行,林如意向她走来,林如意的戏份在场的戏份并不多,她没穿戏份,手腕上那只大几百万水亮的像假的一样的翡翠镯子依旧在手腕上闪闪发亮。
林如意开口夸了她的演技,说她没让人走眼,是个特别好的演员。
收到一份测试者的夸奖并不能让人开心,又不是圣旨,听到就要喊谢主隆恩,叶晓点头说谢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确定了,林如意不招人喜欢,年轻因为美貌大杀四方,盛年因为到导演老公更加闪耀,简直是从公主之位登基到太后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