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
看来晚上非得出门一趟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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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宵禁申时,本朝延至酉时。城中特定区域甚至可以通宵达旦。黎生换了件看不出身份的衣服,只带了聂绾一人出门。
京中往来人步履匆匆,都走向回家的方向。拐进一处商街,店铺大多已关门,但门外还摆着平日贩卖东西用的物件。
黎生颇为兴奋地打量各处陈设。这两年她身子又差了些,常常生病,出来玩的机会就少了。
好在今夜桓柯不当值。
转入一条南北向的街,人便多了起来。商铺酒楼都挂了打烊的牌子,伙计们正忙着洒扫洗涮。
有两个小郎君看着不大,拿着簸箕和扫帚打闹,从街头窜到巷尾。青春明快,分外喜人。
黎生觉得有趣,便多看了两眼。却未注意到另一边的酒楼中伙计捧着个端满脏水的木盆踱出,根本不在乎街上行人,径自向外扬去。
她注意到的时候,脏水大半已洒落地上。流水晕染,沁深了地面大片颜色。
聂绾挡在黎生面前,剩下的脏水几乎都淋在了他的衣服上。他一身黑衣虽然看不太出来,却能注意到衣摆承重下坠,还有水珠顺着衣袂滑落。
黎生看过去时那伙计已收起盆去,一声道歉也无,扭头便回了酒楼中。
黎生向来不对寻常百姓动怒,现下也只叹气。余光瞟到聂绾神色不好,以为他因此恼火,便道:“到左卫率家,给你借一套常服。”
聂绾只盯着她衣摆处还是被脏水沾染到的一块污渍,垂眸遮去懊恼,并未开口辩解。
好一会,却道:“我比他高。”
黎生足足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是接着她那句借衣服来的,直言:“你们站在一处根本看不出来,想是也没高多少,不妨事。”
聂绾:“……”
***
温家在迢阳之中本就有旧宅,只不过温家独子并其将门虎女的母亲,都常年随虎阳将军镇守边关,所以此宅空置。
而今温宅内却有灯火相照,有人尚未入眠。黎生早已派人把这边摸透了,转了半圈便找到了切入口。
站到墙下,黎生却不太确定了:“隐约可闻里面有声音,莫非是下人在打扫?”
聂绾也凝神听了片刻,摇头:“是利剑荡空之声,却并不凌厉,有人在舞剑。”
舞剑?
都这个点了,还能看见吗?
墙内,温久持剑穿梭于夜风之间。边疆镇守之时,需时刻提防,所以他虽日日练剑,却很少舞剑。如今骤返安稳乡,城卫处处严守,每隔半个时辰还会巡城一次,他心下难得轻松。
便不再顾虑其他,只让目光追随剑尖穗尾。只是心中还有点恍惚。
“温久,你有怨恨的人或者事吗?”
太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想倾诉?
自己身为臣属,竟连句回复也无,太差劲了。如果自己明言畅语,是不是就能让他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那位质子看上去就是个话多的人,所以殿下才会和他感情深厚吗?
剑身突然不稳,他仓促收剑,在眼底复杂的遮掩下,周遭一切竟有些恍惚。
侍立的下仆本正沉醉于他舞剑的英姿,见他乍然收剑,都面面相觑。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侍从更是向前迈了半步,欲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