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还没来得及被抬走。
或许是每天死的人太多,官兵人手不够,只能任这些尸体摆在这里,发腐发臭。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可这些还活着的人却像是闻不到了,木然得如同行尸走肉。
苏娆想起之前官兵和她说每间棚子都满了,原来所谓的“满了”,是尸体满了啊……
苏娆沉默地望着这片地狱般的景象,神色凝重地转身离开。
她又去了下一间棚子,没有任何意外,还是那样,一半死人,一半快死的人,都充满了绝望灰败的感觉。
她没有走,一间间棚子看完,给小令传了“没有找到”的讯息过去,这才往回走。
苏娆发现,她在合欢宫久了,十年没有下山,竟这时候才想起,人间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她小时候,也经历过许多灾祸。
瘟疫、洪涝、干旱、暴雪……
人间多苦难。众生苦,凡人最苦。
她曾听师父感慨过,生而为人,诸事皆忧,天灾人祸,避无可避。
小时候的苏娆懵懵懂懂,长大后在合欢宫未入红尘俗世。
可今日所见,却让她心头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
人间,怎么会这么苦?
她摇摇头,叹自己修为平平,就算想要救这些人,也没这个本事。
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吧。
苏娆回到棚内,已是天黑。
官兵给她分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饼,还有一碗稀得不见几粒白米的粥。
至于秦霁,官兵见他快病死了,连吃的也不给了。
不到半天的功夫,这间大棚就已经被官兵们带回来的人给塞满了。
她和秦霁来得早,还算好,能在角落里分了一小块地方。
其他许多人,就那么乌泱泱挤在中央,连腿都伸不直,咳嗽起来呼吸交织,很快就有人进来后没了呼吸。
大家表情绝望,不说话,进了这里,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只需要等死了。
苏娆偷偷给离她没多远的一位大姐渡了些灵力,她实力有限,只能偶尔顾顾附近的人。
大姐状况好些后,和苏娆聊了起来。
长安城疫病横行,官兵自顾不暇,治病的方子还没找出来,官家只能下令把得病的人都关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现在只能先保着那些还没生病的百姓,可情况日益严峻,不知怎的这疫病防不胜防,每日仍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患病者。
大姐唉声叹气一番,忽然转了话锋,瞥了一眼秦霁问苏娆,“那是你夫君?”
苏娆点头,“我与他刚成婚不久。”
大姐露出怜悯的神情,再次叹气,“姑娘,你的命真苦啊。”
“……不过我也是。当年我也像你这般年轻,却忽然发了大洪水,把我的丈夫冲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却为他守了二十年的寡。”
她握住苏娆的手,一脸“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唏嘘。
秦霁忽然咳起来,苏娆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秦霁顺了气,她亲昵抱住了他胳膊,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很近很近,就好像贴在他耳边,却是在对那大娘说话。
“我相信,我夫君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们还没洞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