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的人,在“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之后,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对“我”念念不忘,心存爱意?又怎么可能还能忍受“我”的触碰?
我刚要起身,准备去把青屏从被窝里挖出来,却听他低声道:“水……”
这么高的烧,不补充水份真是不行。瞧我光顾了跟那儿自怨自艾了,还南丁格尔奖呢,南丁格尔要知道我连水都不给发烧的病人喝足了,非得也跟着穿越过来骂死我不可!
忙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温偏凉,下意识想到对肠胃不好,可是一时间也懒得寻热水了,估计原来那主儿连冰水生水都敢给他喝,他没准早练就了不死之身、铜牙铁胃的。尽管如此想,心还是不由得一软,走回床前将杯子递给他。
他吃力地抬抬头,我知道他下半身残疾,没人帮忙不方便起身,便认命地跪坐在床前的榻板上,将杯子凑到他唇边。
他就着我的手一通狂饮,喝到最后因为角度问题,杯里的水够不着了,我刚想说“要不我再给你倒点”,结果他轻轻抬了手,托着我的手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而后放任自己的身体放松,直接跌在柔软的枕头上。
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这种接触与配合发生了无数次一样,可我知道这一定是他第一次这么做,第一次在成了亲、受了虐待、伤了心之后,主动碰“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心的一角莫名地酸楚,又酸又疼!现代的我曾经如此骄傲,就算男友误会了我而提出分手,我都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句,不曾开口说一句软话去挽留他——我问心无愧,何必心虚解释?
可是此时我却因为朱离的一个小小的动作而欢喜得几乎要哭。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小心地维持的自己的尊严忽然变得如此可笑而可怜——特别是,明知道那份深情不是对我,明知道那份宽容也不是对我!
低头看着手中的杯,上好的骨磁,白得纯净剔透,似乎能映着我的眼。
一时间屋中安静下来。耳畔是他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对我的话有反应,对我的付出有感觉,对我说上一句话,我都觉得会那么的开心和欢喜……为什么,为什么?
远远的又传来更鼓声,一下,二下,三下……昨夜也是这么敲的吧,想到姬暗河那霸道而深情的吻,阴鸷而冰冷的眼神,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果他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也许时间过得很快,听到敲门声,我忙爬起来,去开门。
灵素端着药站在门口。
估计原来一直是她侍候我,加上今天我又让青屏在屋里待了一天,不让灵素进来更显得心里有鬼一样。
我犹豫了一下,扭身进了屋。
灵素稔熟地跟我进了内室,见朱离躺在床上,不由一怔,下意识看向我。我见他闭着眼,只道他睡着了,不由向灵素用中指在嘴唇边比了比。
这回我不敢多说了,万一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他,又指不定给我什么气受呢!我故意撇撇嘴,努了努下巴,做出一付无可奈何、十分勉强的表情。
她就算是下人,也知道朱离这身子骨和病情,若再发了烧还住在阴冷的斗室当中的后果——如果不想出人命,只能把他搬出来啊。
灵素轻轻点了点头,我看不出她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但谁让我就这智商呢,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灵素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又把药从保温的药盅里倒出来,抬头看看我。
刚才你自己说过要替“我”分忧,我不让你试一下怎么像当惯夫人的人呢?其实我也是想看看,朱离对灵素又是什么反应(汗,我知道自己是挺不厚道的,连夫人都这么恨,当丫环的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见我低头不语算是默许,灵素端了碗向床边轻步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却见朱离缓缓睁开眼,轻轻道:“滚!”
灵素脚步微滞,手一抖,手中的碗几乎要摔到地上。幸好我早有准备,忙在第一时间接过了碗。不过我也没比她出息多少,那碗里的药在手中晃荡,几次都要晃出碗外。
第一次见朱离这么凌厉的眼神和这么冰冷的语气,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能降上好几度——明知道不是对我,我却也忍不住心惊肉跳的。看来相比这态度,之前他对我的不理不睬和回答,算是温柔的。
我和灵素迅速对视,我当然得做出一副恨恨的表情来配合他,于是冷哼了一声,向灵素无奈地道:“去把青屏叫来吧。”
“我”要“洗心革面”,又不肯自己动手,支使个丫头总比支使她强——灵素应该比我知道朱离恨“我”恨她都到什么份儿上,这下也怎么着该明白青屏跟我屋里呆了一天都干些什么了吧。
这下灵素似乎倒没再犹豫,忙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灵素拉来了有点睡眼惺松的青屏。我有点不落忍,白天就已经折腾她一天了,晚上还不让人家睡觉……
“夫……夫人……”青屏怯怯地在我面前开口,瞧那样儿我就知道,她这是是怕我又成原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