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脸一红,忙住了口。要不然他比我精明呢,原来他拖了这么久,是为了确认崖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张义呢?他刚刚因为在崖边企图将我拉上来,而身中数箭,他现在可还活着?不过,他一向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又有极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自然不会轻易死掉。那么,他……我猛地摇头,用力想将这个名字甩出记忆,我以死相拼来忘记他,放弃他,从此他与我,天涯陌路,便再无瓜葛!
“别摇了,再摇……我真被你摇死了……”水清扬苦笑,气息有些微弱。
我怔了一下,然后用肩膀顶着他,解开还缠在身上的他的腰带,又从衣襟处翻到了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揭开覆在他伤口上的破损的衣服,替他小心包扎胸前的伤口。伤口不是在要害处,但却很深,因为刚才的一系列大力动作现在还在流血。我轻轻按了按周围,应该是没伤及肋骨,但皮肉外翻的样子还是挺狰狞的。
“挺像样的……以前……学过?”水清扬盯着我给他包扎,忽然开口。
我的手顿了顿,还是道:“嗯。”
“哦。”可能觉出来我不想说,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可是我忽然想到那日在世子府的书房,他嘲笑我给朱离寻治病方子的情景。反正不管他信不信,我是没打算给他讲中医和西医的区别。
静了半晌,他却忽然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我已经替他简单包扎了伤口,让他半靠在我身上,所以他应该感觉到我身体微微一震。也曾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没有回答,他也不以为甚。可现在……水清扬这次去没再轻易放过我,半侧了脸望向我:“我不想叫你白晴,或者……小白!”
我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我不想当白晴,可是除了白晴,我还能当谁?在这个时代,在这种情景下,我早已做不回我自己。
“你要不肯说,那我就随便帮你起个名字,你觉得叫‘小花’……好呢,还是叫‘翠红’好听……要不叫‘锦绣’或者‘芙蓉’……有道是‘芙蓉帐里度春宵’,这个名字挺柔媚的……”
他这是故意要恶心我,彼时他肯定不知道几百年后有位“芙蓉”姐姐更有喜感,我可没兴趣与她同名!
面对水清扬的咄咄,咄咄间的认真,认真间的调侃,我迟疑了下,还是缓缓开口:“我叫未晞。”
“姓……什么?”
得寸进尺——我再次叹息:“姓白。”
哈哈,有人终于无言了。
水波乱
“你……真姓白?”
我无奈点头:“我爸爸姓白。”
“原来,怎么样都是小白……”水清扬忽然“哧”的一笑,但一笑间似乎又牵动了伤口,然后他呼呼地呼痛,让他一张俊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我刚要张口笑他,却听他极认真的叫了一声:“未浠……”
我心头一动,但愿是我想多了。于是我笑道:“很少有人这么叫我……我的亲人一般则会叫我‘露露’……”
其实只有爸爸会经常这么叫,自爸爸去世后,再不曾听过这样熟悉的称呼了。真是恍如隔世啊,可是想想,真的已经隔世,所以过去的一切再回不来!
“露露……蒹葭凄凄,白露未浠,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想不到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这些,不知道是要叹古人的博学,还是要叹水清扬的博学。我点头轻声叹息:“我生于白露这一天。”
我得感谢酷爱中国文学的爸爸,白未浠,的确白露要好。
“未浠……”他却不听我的解释,只是淡淡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未浠’比‘小白’好听得多……”
我打断他的话:“我的同事朋友都叫我小白,我习惯了,觉得也……”
“那你愿意做‘白晴’,还是愿意做‘白未浠’……”他的目光忽然咄咄地逼向我,与刚才的虚弱截然不同,如果不是我亲眼见他的伤口狰狞和失血过多,我几乎以为他是装伤骗我同情。
“我早已变不回‘白未浠’。”我想回避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却迎了过去,就好像我无法回避穿越成为别人的命运,就好像我无法回避我来之后的种种遭遇,种种人和种种事一样,“如果你不喜欢叫我‘小白’,你还可以叫我‘世子夫人’,或者,以你和朱离的关系,可以叫我一声‘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