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姬暗河因着我的话而变了脸色。
长剑上的杀机似乎又浓了几分,姬暗河冷冷道:“我只是想知道,我若现在杀了你,萧王爷是不是连回过头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下意识退了半步,不是怕死,而是不想死在张义面前。
这时却忽听身后的张义淡淡道:“我不用回头,因为你若杀了她,那个叫白晴的女人也就跟着死了。”
我注意到姬暗河指着我的剑尖蓦地抖了一下。张义果然会打蛇七寸,也许姬暗河对白晴果然有几分真心。毕竟要杀死一个与自己喜欢的女人面目相同的人,应该也是件痛苦的事。
沉默了一下,姬暗河缓缓道:“也许杀了你,她就会回来。”
我心中一动,不由道:“怪力乱神的事,你真肯信?”
“要不然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姬暗河眼神停在我身上,似在看我,又似在透着我看别的什么,“你身上的一切,都有她的印迹,可为什么,你却不是她!”
原来,他早就怀疑过我!所以才会在我身上去找破绽,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没有破绽,所以之前他才不敢确定。
而就算我的身子还是白晴的,就算白晴之前与姬暗河有过肌肤之亲,可想到他话里的意思和暧昧,我的脸还是不由一红。但从他的话里,我还是听出了苦涩——人都是这样,也许轻易得到的不珍惜,失去了才会后悔。
可是,想到朱离的一身伤痛,想到我经历的种种生死,想到现在被关在牢里的张义,想到在外面还生死不明的水清扬——无论姬暗河还是白晴,都不值得同情。
“这世间,因果轮回,有因,有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仅此而已。”我不由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然后无惧地盯着他手中的剑凝在我眉宇间。
“你放心,他不会杀你。”张义对姬暗河愈浓的剑气恍然未觉般轻轻开口。
其实我刚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让自己再成为姬暗河威胁张义的工具,也不想看到张义的为难辛苦。反正我迟早要死……可是,张义又何出此言?
“因为……”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自石阶上方传了过来。外面太昏暗,待那人近前了几分,我方看出他是姬暗河的贴身侍从。
姬暗河微蹙了眉看着他,他面色微有些白,附在姬暗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却见姬暗河的面色也不由得有些异样。
他缓缓收了剑,目光却一直凝在我身上,唇边忽然浮现起一丝不明的意味的笑容。
我没由来被这丝笑看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下意识又向后退了半步,侧头看向张义——却又忽然觉得不妥。已到如此境地,当断则断,我又何必再给彼此徒增烦恼?
刚要躲开,张义却仿佛若有所感,缓缓回头,一双眼从我面上缓缓扫过,只停在姬暗河身上,也带了些许的不明意味:“你莫忘了,她还有另一重身份。”
我虽然不太明白张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却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眼神也可以杀死人”,因为姬暗河盯着张义的眼神就是如此。
张义却浑然未觉般笑了笑,复又垂下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看我一眼。
四下突然安静起来,静了良久,姬暗河也垂了眸:“想不到你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如此用心良苦……萧王爷,你当真让姬某——刮目相看!”
这话……什么意思?我忍不住看向姬暗河,却听“嘡”的一声他收了长剑,冷笑,“只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这番心思怕是到头来为他人作了嫁衣。”
说罢,他起步先行,冷冷向一旁的侍从道:“带她一起去。”
直到那位侍从走到我身边拉了我的手臂,我才明白这是在说我。
我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跌倒。我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呼吸,其实不用死在张义面前,让我安心不少。我忍不住扭头,再看向张义——我不知道此一去,会是怎样的境况,也不知这会不会是我们最后的一面。
我其实分不出对他的感情,是感激、依赖、敬畏还是喜欢哪种更多一些,但看到他刚刚看我如看陌生人的眼光,我的心还是痛得厉害,我终究不能释怀。
回首处,已然灯火澜珊。如豆的灯光让我看不清他的面目,隔着黑暗,我们仿佛隔了咫尺天涯,仿佛隔了万水千山,仿佛隔了生死忘川。
侍从轻轻推了我一下,我轻声一叹,随着他拾阶而上。
直到走出去很远很远,我才听得身后长长的甬道间隐约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声音:“一入侯门深似海……”
我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