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下毒,又没有一个亲近的人为他买毒药,何况即使下手了,也难免不被那年青人发觉,这样过了几年,她竟替她的仇人生了个女儿,心中的愁、恨、悲,真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
金一鹏娓娓道来,金梅龄已是哭得如带雨梨花,就连方少璧听了,也忍不住滑然泪下。
“后来,那年青人游兴大发,居然跑出去游山玩水去了,那少女心中仇恨末消,悲怨无法自道,跑到庙里去自悲身世,那知却被一个人听了。这个人自幼也是被世上一般欺世盗名之徒所害,长成后学了一身绝技,就专和世间的那些小人作对,无意听了这少女的身世,生气得很,就自告奋勇地出来,为这少女复仇,你能说这是错吗?”金一鹏冷然问道。
辛捷一愕,此刻他已知道这事的究竟,但是这事情是非曲直,又有谁能下一公论呢?
金一鹏凄然一声长笑,说道:“那知道命不由人。那女子含羞忍辱,还是报不了仇,半路上又杀出一个‘七妙神君’来,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个清楚,就将这事弄得乱七八糟,那插手打抱不平的人,那时自问不是梅山民的对手,就带着那少女和她的女儿走了。”
金梅龄哭声更是悲切,辛捷心中也不禁黯然,忖道:“唉!她身世之惨,更是不可思议,她的‘仇人’竟是她的父亲,但她的父亲,真是她的‘仇人’吗?若她的父亲不是他的‘仇人’,那这仗义援助她母亲的‘毒君’金一鹏,又怎能说是她的‘仇人’呢?”
天魔金欹却仍然全无表情,说道:“师傅,和这种人罗嗦什么?”
金一鹏瞪了他一眼,说道:“谁知走到路上,那少女竟抛下她亲生的女儿,投河自尽了。”
辛捷听了,更是觉得对这位“毒君”有些歉意,他本以为这“毒君”的毒,和那“淫妇”的淫,都是万恶不赦的,那知道这“毒君”并不毒,那“淫妇”更是不淫,而且还死得这么凄惨。
金一鹏博然笑道:“从此,那伸手管闲事的人,就带着那幼女远走天涯,他知道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人不是在骂他的,但是他虽然手段毒辣,却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之事,问心无愧了。”
说完,他脸上又换成肃杀之气,瞪着辛捷说道:“不管你是梅山民的什么人,你可以回去告诉他这件事的始末,哈哈,我一想到他听了这件事真相之后的难受,我就快乐了。”
他笑声越来越厉害,突然双手一抓、一撕,将身上穿的红袍又撕成碎片,双脚一顿,电也似的窜到门外,只听得砰然一声水响,便没了声息。
他这举动快如闪电,辛捷直惊得站了起来,不知出了何事。面上始终没有表情的金欹,叹道:“师傅的病,怎地越来越厉害了。”双眉也紧紧皱到一处。
辛捷奇怪:“怎地这身怀绝技的人,又有什么病?”他顿然想起黄鹤楼下的他的狂态,突然悟道:“难道他屡受刺激,竟然病了?”
金梅龄哭声未住,往事新愁,使得这少女泪珠更簌簌而落,舱中众人精神受了这些激荡,居然在这片刻间都静了下来。
但是这沉静,却令人更觉得有一种难言的窒息,痴立着的方少璧,思潮紊乱,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辛捷走上两步,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一时也找不出适当的话来说,方少璧只觉抚在她头上的手,是那么多情而温柔,止住了哭,抬头望着他,两人都觉得温馨无比,竟忘了此时身在何地。
金梅龄见了,眼中又现幽怨之色,低低又抽泣了起来。天魔金欹妒火中烧,蓦地一声大喝:“都是你。”劈面一掌,向辛捷打去。
辛捷一惊,本能地一错步,金欹侧身欺上,右手横打,左掌斜削,右足一踢,正是“毒君”“阴掌七十二式”里的煞手“立地勾魄”。
他非但招式狠辣,掌力更是阴毒,只要沾上一点,便中巨毒,辛捷只觉他掌风之中,竟有些热力,心头一凛,一招“凌寒初放”,身向左转,右手横切他的左掌,堪堪想避过他的右肘和左腿。
这一招守中带攻,而且含劲未放,果然不同凡响,金欹嗯了一声,双掌一错,施展开“阴掌七十二式”,掌掌拍至辛捷致命之处。
辛捷初遇强敌,打点起精神应付着,这小小一间船舱,怎禁得起这两人的剧斗,顿时桌翻椅倒,价值不菲的翠玉器具,碎得一地都是。
金梅龄见了两人舍生忘死的斗着,幽幽忖道:“这两人这样的打法,还不是为了一个女子,只有我孤苦伶仃,又有谁来疼我?”
方少璧吓得躲在舱角,睁大了眼晴,恨不得辛捷一掌就将金欹劈死。她武功太弱,根本无法看清这两个绝顶高手的招式。
两人瞬即拆了五、七十招,七妙神君轻功独步海内,但在这小小一间船舱之中,辛捷却无从发挥真威力,而且他初度出手,便碰着了这样强敌,打了许久,心中不禁暗暗着急起来。
他心中着急,却不知天魔金欹不仅比他更着急,而且还大为奇怪,他受“毒君金一鹏”多年蕉陶,不说暗器与兵刃之毒,就拿这套掌法,已不知有多少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师,丧在他的掌下。
此番他见辛捷只是个年青书生,而且名不见轻传,在武林中连个“万儿”都没有,但自己却仅仅勉强打个平手,岂非异事。
是以他心神急躁,掌招更见狠辣。
须知辛捷武功虽己尽得梅山民的真传,但除了功力尚差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临敌经历太少,往往有许多稍纵即逝的制敌机先的机会,他却未能把握住,是以仅能和金欹战个平手。
但虽是如此,他这身武功,不但普通武林中人见了定会目定口呆,就连金梅龄见了也是称奇不已,她也没有想到这一个看似文弱、最多内功稍有火侯的少年书生,竟有如此功力。
掌风激劲,砰地将窗户也震开了,金梅龄侧身窗外,暗暗吸了口凉气,原来船顺激流,已不知放到什么所在了。
忽地,她感觉到两岸的地平线逐渐上升,再一发现,竟是船身逐渐下降,慢慢向水里沉下。
再一探身外望,水面竟已到了船舷,而且操船的船夫,也不见一个了。
她顾不得舱中两人的拼斗,纵身掠出窗外,只见船上倒着几具死尸,连忙纵身过去,竟是操船的船夫,无声无息地被人全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