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孙猴看见了什么,看见了多面镜中情山恨海的女人,看见了乌云中一个清亮无底的水帘洞,看见了宇宙洪荒中一大朵牡丹花。
阿姣半天没动静刚要娇嗔推开他,被他拦腰一抱上了床。
后来这件事干得真是一塌糊涂。分手时阿姣很羞涩,说你要经常来呀,不然李有元……孙猴神情本有些沮丧,这样一说头才昂起来了。
这事刚开始时阿姣看见窗口有影子想去关上,可是身子动弹不了。
以后江湖流传孙猴这方面不行,孙猴怀疑阿姣说的,其实是李有元。阿姣无论如何不会这样说。孙猴能识男人不能识女人。
几天之后的一个月夜,花枪来了。花枪看见阿姣醒着,不给他开门,这对他和女人的关系来说是个天方夜谭。花枪和女人交往很注重保护对方隐私,他就是与同一屋檐下的两个知妹来往,知妹互相间都不晓得。
花枪在窗外呆了许久,为等月光射入窗洞的片刻。他在这片刻时间里双手做各种手势投射在墙上:狼、小猫、兔子、鸽子、老鹰、仙鹤、翘辫子女孩、梭梭头女孩,后来便是那种手势,他和阿姣玩过所以阿姣都认得。
阿姣尽管在床上翻来翻去,到底都忍着没有给他开门。
花枪
花枪肤白,眼睛鼓鼓的,眼白翻起。肩宽背阔,但两条腿很瘦,感觉像重心不稳。
花枪的思维言行与人异趣。他冒火或惊讶时鱼肚似的眼球凸起像要掉出来,有点吓人——吓陌生人,实际他外强中干,连架也打不来。
他走路低头向前蹿,但若遇到熟人,快走拢他头一下就抬起来了。说话声音在喉咙里打转,故意只叫你听个大概,连对公社书纪社长也如此,习惯成自然。
他本名叫蒋彦君,绰号花枪据说是社长黄兴虎叫出来的,意思是名堂多,鬼把戏多。
花枪知青组有花枪、笑娃和王眼镜三个男生。他们生产队的副队长刘桂芝,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人能干,身材也很好,水蛇腰,前凸后翘。
她男的魏华荣是生产队的贫协主息,比她大十多岁,按说也不算老,却像个干瘪老头儿,很不般配,也不知是如何嫁给他的。
也许是男方家底厚,房屋好吧,是土改的积极分子,所以分的是地主的正房。家底厚多半得力于魏华荣的弟弟,弟弟是个“浑人”(方言傻子),是挣工分的机器。
刘桂芝结婚多年了都未生育。虽然是农村,这方面的知识倒也普及了,田间地头的议论都说是魏华荣方面的问题,这从他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的态度上就看得出来。
刘桂芝在田间和男社员打情骂俏,魏华荣一律当睁眼瞎。另外夫妻分房睡,刘桂芝睡正屋,魏华荣睡下房,这也不知是如何传出的。
刘桂芝夫妇与知青的关系融洽,平常说话护着知青,还经常送菜、送豆豉饼子给知青吃。这天傍晚王眼镜从宛丘街上回来,走在田间小道上,听见魏主息在背后喊他。
魏华荣手里提个小罐子,是才打的酒,连说难得难得!王眼镜问啥子难得?魏华荣说碰到你单独一个人。王眼镜眼睛落在魏主息的小酒罐上,笑着问未必多一个人你就不请客了?魏华荣满脸带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