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杨是在腊月向大家宣布婚讯的,常悠悠曾见过对方一次,杨杨那天生理痛,不能出门,聚会便定在了杨杨家里。
常悠悠跟云薇去的时候,她家的门居然开着,她们走进去,路过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人。
说不上多出色,听说也是个公务员,原先,常悠悠是觉得这个男人配不上杨杨的。可是,那个男人顿在地方,细心的搓着手里的衣服,常悠悠有些脸红,她看得出,那是女式内衣。
那个男人应该不常做这些,姿势很别扭,动作也很笨拙,额上渗着细细密密的汗。
看到她们来,他抬起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抹了抹额头,一手的泡沫都沾在脸上。
那一刻,常悠悠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样风风火火的杨杨会这么突然的宣布嫁给这个男人。
一个男人不论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或者有着强势铁腕,偏偏肯在一个女人面前放下身段,温柔体贴,哪个女人不动心呢?
云薇似是有感慨,她说,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越纠缠越痛苦,越纠缠越麻木,再纠缠,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有时候想要逃离,心却仍是停在原地,越是要遗忘,却更加刻骨铭心。
不如选个普通的人,过平凡的日子。
那个人有心,对她好,就够了。总归是找个人过日子。
云薇捏她的脸,说,你当谁都跟你似地,你当世上的男人都是何子衿啊。不知足的丫头。
那天,常悠悠一直想着这件事,她们在学校的时候,朝气蓬勃,也曾对未来充满憧憬,婚姻、爱情,她们也曾以为,一切都会美好而圆满。
只是,怀孕的时候由不得常悠悠想这些有的没的。
梁阿姨和邢老太太都是有些古风做派的人,把她这个孕妇护的滴水不漏。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有一次,肚子的孩子很大动静的踢她,她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正好是在海棠苑,邢老太太听完了,常有良又过去听。徐之莲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眼底有着期待和欣喜,常悠悠看在眼里,试探的问了一句:“阿姨,你要不要听一下?”
徐之莲没料到常悠悠会说出这句话,常悠悠对她一直不加掩饰的排斥,她是知道的,她自己因为不能生育,一生没有子女,又哪里能体会这种感受。一直到邢老太太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她知道走上前。
徐之莲小心翼翼的弯下腰,贴在常悠悠的肚子上,常悠悠其实有些尴尬,她不适应跟徐之莲这样亲密,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只好不自然的撑着腰。
徐之莲仔细的听着,满耳都是小生命的动静,那样清晰,那样动人。她笑眯眯的站起身子,抬头看着常悠悠,眼底不加掩饰的高兴,那表情,竟是比常有良这个要做外公的还要得意和满足。
常悠悠对上她的视线,心里仍是有些尴尬,却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每次做产检,何子衿都要陪常悠悠去。
常悠悠从屏幕上看到腹中的宝宝时,仍是有些困惑,何子衿却高兴的不得了,指着那缩成一团,五官都皱巴巴的东西说,真好看,像她。
医生在一旁轻笑,自是没说,现在还没长开,哪里能看得出像谁。
反正,常悠悠是一点看不出来,但是,听何子衿这样说,她的心里也很高兴。
那天回去的时候,何子衿去开车,他的大衣敞开着,阳光温和清浅,他很是肃穆的把拍的片子揣进口袋。
常悠悠看见了他的动作,没有吭声,阳光灿烂的厉害,温暖的包裹在身上,两个人对视了很久。
何子衿的大手紧紧的握住常悠悠的,他凑近了她,声音并不算大,却很清晰:“我有没有说过,你跟妈妈,都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常悠悠的笑意还留在唇角,呆了呆,他们的手仍握在一起,他的手很暖,很用力,甚至,她的手都有了一些发麻的感觉。
常悠悠知道,也是在这个春天,婆婆去世了。后事料理的很简单,一切按着她生前的意愿在办理,她所有的财产在出家之前,就已经全部捐出,墓碑上的名字也只有一个:妙觉。
婆婆下葬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且有些闷热。她陪何子衿去墓地的时候,他的鞋子踩中了树上落下的树枝,有些枯死了,发出咯吱的一声。那天,吕墨自然也在。他跟吕墨两个人穿着黑色的西服,面容冷峻,两个人的步子都迈的很稳,甚至,每一步的距离都相差无几。
那样的画面,让她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毕竟是亲兄弟,那一刻,他们是如此的相像,如此的靠近彼此。
随着预产期越来越近,常悠悠也越来越胖,从前那个带着婴儿肥的脸又回来了。常悠悠每次照镜子都心惊肉跳,她想,生完孩子,她得恢复多久才能上镜啊……
除此之外,常悠悠还很烦躁,她不知道该顺产还是剖腹产,每天趁何子衿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