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看凌雨裳回了宝相寺,奶娘早早在门口候着,扶了她往香客房移去。
六公子风风火火地领了栀香回神宁府,从神宁那儿讨了栀香的卖身契,刚出来,便见路口站着一个丫头,正泪眼汪汪地望着六公子。
六公子认得她,栀香挽着六公子的胳膊,带着几分得意。她只是知道这丫头也是六公子的人。“你想做什么?”
蓝亭提着裙子,跪在地下,道:“六公子,奴婢这个月的癸信没来。去杏林医馆瞧过了……郎中说……说奴婢……”她已经抽泣出声,“求六公子给奴婢指条活路吧。”
栀香冷哼一声,低声道:“公子,她是小候爷身边的人,谁晓是你的种还是小候爷的种?”
蓝亭一听,忍着屈辱,“你也是女子,怎能说这种话?我们都是公子的人,栀香,你还没做姨娘呢?好歹也给我一条活路。”她是奴婢不假。但骨子里还有两分傲气。“栀香,我知道你在嫉妒我?”
栀香惊诧,指着自己,又看着蓝亭。
蓝亭道:“我虽是丫头,谁不知道小候爷身边的大丫头、二等丫头。个个都是读书识字,懂晓琴棋的,我们也的是犯官之女,因为父兄的缘故被贬作了官婢,而我原是王丞相的庶孙女,要不是我祖父贪墨,被人算计。我……”
她要告诉六公子,她是不同的,不是生来就是服侍人的丫头。
她那日不愿意,也是因为她的骨子里还有两分傲气,还想着她好歹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六公子此刻好奇地审视着,“你……你是犯官王魁臣的孙女?”
“是。奴婢祖父是王丞相。家父乃是昔日王丞相府的次子,名讳上显下才。”
王显才,乃是王丞相的庶子。
六公子问:“你娘是妻是妾?”
蓝亭看着栀香那意外的目光,继续道:“我是我娘的第三个女儿,王家令字辈小姐里第五位小姐。早前名讳唤作令兰,娇兰秋月之兰。”
她说的是我娘,而不是说姨娘,也就是说,面前这个丫头,早前人家也是身份娇贵的小姐。
六公子早前不觉,此刻歪头看着,只觉这姑娘的姿色不俗,难怪没有栀香、千绿身上那股子谄媚之姿,反而有些落落大方,还有两分傲气。神宁居然让王丞相的孙女做了凌学武屋子里的二等丫头,看来对凌学武当真心疼,只怕那些服侍的大丫头都有大有来头的。
栀香低声嘟咙道:“还王丞相、王丞相的?他早做了朝廷钦犯、罪臣,哪里还有什么王丞相府的小姐。”
六公子道:“你且起来!随我去玉凤殿,我再求了皇姑母,让她把你给我。”
六公子讨要栀香,这原是凌雨裳同意的,这会子又要凌学武屋里的二等丫头。
神宁用探究的目光看了一眼。
六公子笑道:“请皇姑母成全侄儿。”
神宁道:“你这般一个个往你屋里带,回头,小心你大哥、父王知道了训你。”
六公子道:“侄儿真心喜欢她,求皇姑母成全。”
神宁也不拦着,令人取了王令兰的卖身契,让她随了六公子去。
六公子并没有带王令兰回王府,而是将她安顿在明月庵附近的清心别苑里住下,又挑了个丫头服侍,王令兰有身孕了,但这事儿还不能张扬出去,得等李小姐过门再说。
六公子领了栀香回屋,千绿面上有些不悦。
栀香甜甜地唤着“妹妹”,看是亲热,唤得千绿逾加不快。
千绿厉声道:“万事总得有先来后到。”她比栀香先跟公子,倒唤上她妹妹了?千绿也不与她纠缠,先进了偏厅服侍。
栀香扯着嘴角笑了两声,“照着妹妹这意思,要是李小姐过门,我们还不得唤她……”
千绿翻了个白眼,再不理栀香,只一心服侍着六公子吃喝,一会儿给他递果点,一会儿为他奉茶水,“公子,你说句话,你说我和栀香谁大谁小,栀香唤奴婢妹妹呢。”
六公子抬头看了一眼,道:“栀香,你敬千绿为姐姐。”
千绿得意的勾唇笑着,扬着头,似要等栀香下拜一番。
栀香咬着唇,明明她的年纪比千绿要大,却要唤千绿为姐姐。
但六公子发了话,栀香便中规中矩地行了礼,唤了声“绿姐姐”,脑子里却想着绿乌龟,这么一想便就乐了,问道:“公子,我唤千绿为姐姐,那……清心别苑的那位和我们比,谁大谁小?”
千绿以为听错了,除了她们俩、郑四小姐,外头还有一个。
六公子道:“什么大呀、小的,等我娶了嫡妻,你们再论大小排辈。”摆了摆手,“千绿,你去厨房说一声,让厨子给我做点吃的,这果点吃不饱,吃了饭,我还得回宫里当差呢,只请了半日假,可不敢误了。”
千绿应是张罗去了。
待她取了吃食归来,一进偏厅,就听到内室里一片男女娇喘低咛的声音,紧拽着帕子,恨不是,骂不是,想到自己是个大度人,笑着打起珠帘:“六公子只得半日假,一会儿就到晌午,回头这事被世子和四公子知晓,少不得又要训斥。六公子可是要办大事的人,奴婢和这院里的上上下下可都指望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