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硕懒得理他,被他推了几下又忍不住心软,道:“这世道,什么风光能比得上一口安稳饭?废话少说,你到底治不治?”
“不治,”林夕重新躺了回去,嫌弃道:“除了最后那一下,都是皮外伤……被你粗手笨脚的一揉,说不定好的更慢。”
陈硕冷哼:“他以为那一下落不到你身上,自然不必收着力道。”
林夕懒洋洋道:“那是我挨打经验丰富,躲的恰如其分。”
他家皇兄也确实嘴硬心软,看着凶神恶煞,其实落在身上也就那样,拂尘还是他自个儿不小心在桌子上磕断的……当然这话就不拿出来说了,万一传到他耳朵里,下次动真格的怎么办?
陈硕道:“这倒是奇了,皇帝他儿子女儿都不打,怎的就偏爱打你?”
林夕恼道:“怎么叫儿子女儿都不打,偏爱打我?他今儿不还踹断了老大三根肋骨吗?”
“三根肋骨,”陈硕嘴角一扯:“可不是打儿子的打法。”
大宣以武立国,皇室子弟从小学文习武,多少都会些功夫,宣帝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若踹断一根骨头,还可说是失脚,三根么……这不是踢儿子,这是踢仇人。
林夕仿佛没听懂,感慨道:“所以家暴要不得,只要一开始,就没有完的时候……甭管你是六岁,十六岁,还是二十六……”
陈硕好奇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
他在京城呆了快十年,对这些王公贵族的做派多少也知道一些,别说少有亲手打儿子的,就算动手,也是规规矩矩请家法,像这样抄起家伙撵的鸡飞狗跳的,咱万岁爷算是头一份了,而且撵的还不是儿子,是弟弟。
若说他喜欢这个调调,却也没见他在自个儿子身上施展过。
“什么时候……三岁还是四岁来着?”林夕回忆道:“具体时间记不太清,就记得那年,宫里来了个和尚,太后稀罕的不行,天天请他讲佛说经,我听也听不懂,就觉得他那个大光头清爽的很,所以趁嬷嬷不在,偷偷给自己弄了个同款……”
陈硕不知道何为“同款”,但丝毫不妨碍他理解林夕的话,目瞪口呆:“你把头剃了?”
林夕“啊”了一声,好生委屈:“我就换个发型,又不是长不回来,谁知道太后发那么大的火,拿这么粗的鸡毛掸子要抽我,我当然撒腿就跑……”
“然后被皇帝抓住,揍了一顿?”
“那倒没有,”林夕道:“就是吧,我跟太后派的人玩捉迷藏,玩累了就找了个清净地方睡觉,半夜醒的时候,皇兄正要宠幸妃子,我想着非礼勿听,就从床底下爬出来了……”
陈硕差点把口水喷出来:“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林夕悻悻然道:“就按在膝盖上打屁股呗,得亏太后去的快……不过他也没讨到好,后来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跟了足足半年,让他半年没能亲近后宫!”
“他打你你还跟着他?”
“这你就不懂了,”林夕得意洋洋:“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皇兄呢,我甭管是剃光头,还是吓晕他妃子,他狠狠揍我一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太后呢,我那小光头,她看一回就要发作一回,看一回就要发作一回,压根就没有过去的时候……这我哪着的住啊?还是躲在皇兄身边最安生。”
“他待你倒是不错,若非……”陈硕顿了顿:“我都要以为你才是他儿子了。”
“若非什么?”林夕懒洋洋道:“你在哪儿又听到了什么新鲜版本的传言,说来听听?”
陈硕不答,沉吟道:“皇上踢了大皇子,又将六个皇子一个不落的都罚了一遍,是觉得流言的事是他们做的?可你同他们没什么利害关系吧?他们恶心你作甚?”
林夕打了个哈欠:“谁说没有利害关系?我满十六了,该就藩了啊。”
他向下缩了缩,侧过身子:“我困了,睡一会……你自便吧!”
陈硕扯了扯嘴角,知道他不想多说,便也不再追问,拽过软枕给他垫在伤臂下面,叮嘱一句“别乱动”,起身关门出去,并不走远,就在门口台阶上坐下。
就藩?
大宣确实有皇子守疆土的惯例,年满十六岁的皇子,便需去封地就藩,只因皇子封地并不大,且或蛮荒或战乱或贫瘠,死在封地甚至去封地路上的皇子不计其数,所以以各种理由不去的也多。
太后早在两年前就开始琢磨给林夕宫外开府的事,宣帝也默许了,想来是准备留他在京城的……
沉吟中,有太监小跑过来,低声道:“大人,太后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