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朝野震动。
昨天还因为皇子成亲,满城轰动,今天则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宣帝的怒火几乎焚烧了整个京城。
巴蜀一案,驸马斩首闹市,公主贬为庶民,家产抄没一空,这样的惩罚,在朝廷、在百官,甚至在百姓看来,都“过于严苛”。
毕竟驸马“不过贪了几两银子”,若非巴蜀百姓反了,即便事发,大约也只是贬官了事,驸马依旧是驸马,依旧坐享荣华。
安置点的百姓,在驸马斩首时,激动的泪流满面,山呼“万岁”,可见他们是满意的。
但有人不满意。
这才有了南城刺杀,才有了对长乐一家的血洗。
昨日刺杀案后,朝廷立刻封锁四门,却不知是被刺客混出了城去,还是城外另有一伙人……当夜城内全城搜索刺客,那些人却在城外,摸上了长乐公主住的庄子。
庄内一百多人,从三岁孩童到六十老翁,无一活口……女子无论长幼,生前皆受尽□□,死后还被悬尸道旁。
唯有公主长子齐清霁,在城中参加四皇子婚宴,不及出城,才逃过一劫。
林夕在长乐灵柩前站了很久。
上一世,他长在和平年代,是真正的太平盛世,这一世,他出生皇家,被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亦岁月静好。
偶尔见几分血色,也离的很远,看不真切。
这次,血终于流到了他的面前。
齐清霁双眼布满血丝,一言不发,磕头还礼。
楚栗扯了扯林夕衣角,低声叫了声“王爷”,林夕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一句“节哀”竟不能出口,默然转身离去。
长乐身边的老太监张福送他出门,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殿下……”
长乐被贬后,下人尽被发卖,宫女宦官则遣还内务府,后来宣帝开恩赐还,她却只收了几个宫女,宦官以“不合规矩”为由,一个没要。
张福也因此捡回一命。
今日宣帝赐还公主府,他便被派回来主事。
林夕递了两张银票过去:“我带了几个人过来,有什么脏的累的活儿只管使唤,若缺了什么,也可吩咐他们去置办,银钱的事不必操心。”
“王爷,”张福“噗通”一声跪下,哭道:“求王爷为我家公主做主……公主性子冷,说话不好听,可她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驸马贪腐,公主是真的不知道啊,她又不缺银子使……她不该,不该遭受……这些啊……王爷……”
林夕默然许久,才道:“万事有皇兄呢。”
没有人该遭受这些,天下任何一个女子,任何一个人,都不该遭受这些。
转身离开。
出了公主府,林夕并不上车,默默沿街缓行。
原本人来人往的长街,如今冷清的厉害,街上官差比路人还多,摊贩也只剩下寥寥几家。
林夕一个摊子一个摊子慢慢逛过去,买了把折扇,买了个香囊,买了个装蛐蛐儿的小笼子,又到卖糖炒栗子的摊子跟前,问多少钱一斤。
“二十文,”卖栗子的汉子满脸堆笑:“今儿生意不好,爷您要是喜欢,给您18”
林夕点头:“来两斤。”
汉子欣喜的“哎”一声,又道:“这些都凉了,我给您热一热,栗子要趁热才好吃……您放心,快的很。”
林夕再度点头:“好。”
果然站在一旁静等。
楚栗这会儿哪闲的住,道:“不如公子你自己慢慢逛,我去城外走一趟……”
林夕伸手拿了个先前炒好的栗子,“啪”的一声捏开,随口道:“你去安置点,把近一个月的新人集中看管起来,不叫走脱一个……稍后我派人去审。”
楚栗见他直言“安置点”三个字,一愣看去,却见林夕不紧不慢剥着栗子壳,一双手修长白皙,美玉一般,语气随意道:“四姐的案子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正事。七座王宅,四个月便要完工,没工夫拖延……你亲自挑几队可靠的老人,把这些日子攒下的材料都运进来,明儿就开工。”
楚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木木应了,林夕又道:“如今非常时刻,宁愿多运几趟,也一定要挑靠得住的人,若让那些乱民混在里面进出城门,我的干系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