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从教堂出来,走进蒙铁尔家,去看望蒙铁尔寡妇。大夫冲待在客厅里的几位妇女点了点头,走到楼梯拐角处,听到身后一阵轻轻的嬉笑声。他走到卧室门口,听见里面还有其他女人,于是敲了敲门,里面有人说:“进来!”
蒙铁尔寡妇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两手把被单拉到胸前,怀里放着一面镜子和一把牛角梳。
“看样子,您这儿在过节吧!”大夫对她说。
“是十五周年。”一个女人说。
“十八周年。”蒙铁尔寡妇纠正道,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她又躺下去,把被单一直拉到脖子上。“当然,”她心情愉快地说,“一个男人也没请。只有您是例外,大夫,这可不是个好征兆啊。”
大夫把被雨淋湿的草帽放在小柜上。“做得对,”他暗自高兴地观察着病人,嘴里说着,“看样子,这儿没我的事啦。”随后他转向大家,抱歉地说:
“让我看看好吗?”
屋里只剩下蒙铁尔寡妇和大夫两个人。病人的脸上现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大夫似乎没有留意。他一边把药箱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愉决地同她拉家常。
“大夫,我求求您,”寡妇恳求说,“别再给我打针了,我的屁股快成筛子底了。”
“这个针剂可是个好东西,”大夫微微一笑说,“是医生的饭碗。”
她也笑了。
“我说的是真话,”她隔着被单摸了摸屁股说,“这儿整个都淤血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碰。”
“那就别碰好了。”大夫说。
听了这话,寡妇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虽说今天是礼拜天,您还是说点正经的吧,大夫。”
医生把她的袖子卷上去,准备量血压。
“大夫不让我大笑,”她说,“说这对肝不好。”
量血压的时候,寡妇像小孩子一样好奇地看着血压计的水银柱。“我这一辈子见到过不少的表,数这种表最新奇。”她说。大夫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银柱,松开了捏住充气球的手。
“这种表每天叫人起床,可准时了。”他说。
量完血压,大夫一面卷血压计的橡皮管,一面仔细地观察病人的气色。他把一瓶白药片放在小桌上,瓶上写着每隔十二小时服一片。“您不是不想打针吗?”他说,“那就不打了。您的身子骨比我还强呢。”寡妇露出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什么病也没有!”
“我也这么说,”大夫回答道,“既然要收您的钱,总得造出点病来,”
寡妇不愿理睬大夫这番话,她又问:
“我还要不要躺着呀?”
“照我看,”大夫说,“根本用不着。您下楼到客厅去,照常接待来访的客人。此外,”他狡黠地一笑说,“要谈的事多着呢。”
“看在上帝的面上,大夫,”她高声喊道,“少说两句俏皮话吧。我看,匿名帖准是您贴的!”
这句话把希拉尔多大夫逗笑了。出来的时候,他匆匆地扫了一眼放在卧室一角的钉着黄铜钉的皮箱。那是寡妇准备出门带走的。“等您周游世界回来,”他在门口嚷道,“别忘给我带点东西。”寡妇不慌不忙地开始梳理头发。
“放心吧,大夫。”
寡妇没有下楼到客厅去。她待在床上,直到最后一名客人离去,才穿好衣服。卡米查埃尔先生进来时,看见她正对着半开的阳台门吃饭。
寡妇两眼盯着阳台,随口和卡米查埃尔先生寒暄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她说,“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女人的,她真勇敢。”卡米查埃尔先生也朝阿希斯寡妇家瞥了一眼。快十一点了,她家的门窗还关得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