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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第2页)

“长角来着?头骨上?”

“嗯,是的,是长角,当然不是完整无缺的角,只是角的残余。角在长约3厘米的地方利利索索地折断了。但从所剩部分推测,角大概长20厘米左右,直线形,同羚羊角很相似。基部的直径嘛,呃——约2厘米”

“2厘米!”我重复一遍。我从老人那里得到的头骨上的小坑,直径也恰恰是2厘米。

“彼洛夫教授——那位教授的名字——领着几名助手和研究生赶到乌克兰,在年轻大尉的部队曾挖战壕的一带做了一个月的现场调查。遗憾的是未能找见相同的头骨。但在这个地方澄清了很多令人深感兴趣的事实。此地一般被称为伏尔塔茨高地,状如小山,在多为一马平川的乌克兰西部,便成了为数不多的天然军事要塞。因而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军和奥地利军队同俄军在这里反复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第二次大战中又遭到了两方面军队的炮击,致使高地几乎变得面目全非。这当然是那以后的事了……当时伏尔塔费高地引起彼洛夫教授兴趣的,是从高地发掘出的各种动物骨骼同那一带动物的分布情况有相当明显的区别。所以他做了这样的假设:在古代,该高地并非呈台地形,而是像外围山一样,其中存在过特殊的生命体系。也就是你说的‘失去的世界’。”

“外围山?”

“嗯,就是外围着悬崖峭壁的圆形高地。经过数万年岁月,峭壁逐渐塌落,成为极其常见的坡势徐缓的山丘,而作为进化落伍者的独角兽便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安安静静地栖息在山丘中间。高地有丰富的泉水,土质也肥沃,在理论上这一设想是成立的。因此教授列举了共计63项涉及动植物和地质学上的例证,附以独角兽头骨,以《伏尔塔茨高地生命体系的考察》为题向苏联科学院提交论文。这是1936年8月的事情。”

“评价大概不会好吧?”我问。

“是啊,人们几乎不屑一顾。更倒霉的是,当时莫斯科大学和列宁格勒大学之间正围绕科学院领导权争执不下,列宁格勒方面形势相当不妙,结果这种‘非辨证法式’的研究彻底坐了冷板凳。不过对于独角兽的存在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无视的。毕竟这东西不同于假设,而作为实实在在的实物摆在那里。于是几个专家花了一年时间对这头骨进行了考证。他们也不能不得出这样的结论:头骨并非赝品,的的确确是独角动物的头骨。最后,科学院委员会认为它不外乎是同进化无缘的畸形鹿头骨、不具有作为科研对象的价值,退还给了列宁格勒大学的彼洛夫教授,再无下文。

“彼洛夫教授那以后也始终怀有希望,等待时来运转,以便自己的研究成果获得承认。可惜随着1940年苏德战争的爆发,这一希望化为泡影,教授亦于1943年在失意中去世。头骨也在1941年列宁格勒攻防战的白热化阶段下落不明。因为列宁格勒大学在德军炮击和苏军的弹雨之下沦为一片废墟,更何况头骨!就是这样,足以证明独角兽存在的惟一证据杳无踪影了。”

“就是说完全成了一团迷雾?”

“除了照片。”

“照片?”我问。

“照片,头骨照片。彼洛夫教授摄了近百张照片。一部分躲过战火,今天仍保存在列宁格勒大学资料馆里。”

我从她手中接过书,眼睛盯在她指的照片上。照片相当模糊,但大致轮廓还看得出。头骨放在铺着白布的桌面上,旁边摆着一块手表以示其大小。额正中画有一个白圈,标明角的位置。不错,的确和我从老人处得到的头骨同种同类。除了角的根部残存与否之外,其他一切看上去都毫无二致。我目光落在电视机上的头骨上。它被T恤包得严严实实,从远处看去活像一只熟睡的懒猫。我颇费踌躇,不知该不该把自己有块如此头骨的事告诉她,终归还是决定不告诉。所谓秘密,正因为了解它的人少才成其为秘密。

“头骨真的在战争中毁掉了?”

“呃,实情如何呢?”她边用小指尖摆弄额前的头发边说,“按书上的说法,列宁格勒战役异常惨烈,就像用压路机把大街小巷统统依序碾过一遍,而大学又是其中损失最重的地方,因此恐怕还是认为头骨被毁掉较为稳妥。当然,彼洛夫教授在战斗打响之前把它偷偷拿出藏在哪里也是可能的,或者德军作为战利品带往某处也未可知……·但不管怎样,后来再无人目睹过那块头骨。”

我再次看了看那幅照片,而后砰的一声合上书,放在枕边。我开始沉思,现在我手上的头骨果真就是保存在列宁格勒大学的那块呢,还是在其他地方发掘出的另外一块独角兽头骨呢?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询问老人——你是在哪里搞到这块头骨的?为什么赠给我?反正送交模糊完毕的数据时要再见老人一次,届时询问即可。眼下冥思苦索也无济于事。

我眼望天花板,怔怔地想着。正想之间,女孩把头放在我胸口,身体紧紧从旁贴来。我伸手抱过她。随着独角兽问题告一段落,心情多少畅快了,但阳物仍毫无起色。好在起也罢不起也罢看样子她并不介意,只管用指尖在我肚皮上悉悉率率地画着莫名其妙的图形。

10。世界尽头……围墙

外面继续传来影子打钉的声音。

“如何,不一块散散步去?”看门人提议,“让你见识一下有趣的东西。”

我随着看门人走到门外。广场上影子正在车上敲打最后一块木块。除去支柱和车轴,车已焕然一新。

看门人穿过广场,把我领到围墙瞭望楼下。这是个闷热而阴沉的午后。从西面鼓胀上来的乌云遮掩了围墙上空,看情形马上就要下雨。看门人身上的衬衫已被汗水整个浸透,紧紧裹着他巨大的躯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是围墙。”看门人用手心像拍马一样拍了几下墙壁。“高7米,把镇子团团围住。能翻越它的只有飞鸟。出入口仅这一道门。过去还有东门,现在已被封死,你都看见了,墙是用砖砌的,但不是普通砖,任何人都甭想碰伤它毁坏它,无论大炮还是地震、狂风。”

说罢,看门人从脚下抬起一截木棍,用刀削尖。刀快得简直富有诗意,转眼间木棍就成了小楔。

“好么,注意看着。”看门人说,“砖与砖之间没有粘合物,因为无此必要。砖块相互紧贴紧靠,其缝隙连一根头发丝都别想伸进。”

看门人用锐利的楔尖在砖块之间戳了戳、竟达一毫米也戳不进去。继而,看门人扔开楔子,用刀尖划着砖块表面。声音尖锐刺耳,却留不下丝毫伤痕。他看了着刀尖,折回放入衣袋。

“对这围墙任何人都奈何不得。爬也爬不上。因为这墙无懈可击。记住:谁都休想从这里出去,趁早死了那份心思。”

随后,看门人把大手放在我背上。

“晓得你心里不好受。但这过程任何人都要经历,你也必须学会忍耐。那以后就会时来运转,就再也不会烦恼不会痛苦,四大皆空。什么瞬间心情之类,那东西一文不值。忘掉影子,我不会为难他。这里是世界尽头。世界到此为止,再无出路。所以你也无处可去。”

如此言毕,看门人又拍了一下我的背。

回来路上,我在旧桥正中靠在栏杆上,眼望流水思索看门人的话。

至于我是何以抛弃原来世界而不得不来到这世界尽头的,我却无论如何也无从记起,记不起其过程、意义和目的。是某种东西、某种力量——是某种岂有此理的强大力量将我送到这里来的!因而我才失去身影和记忆,并正将失去心。

水流在我脚下发出舒心惬意的声响。河中有块沙洲,上面生着柳树。依依长垂的柳枝随着水波得意地摇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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