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安静得只有树叶的沙沙声,能清楚地听见呼吸,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仿佛谁也没有来过。
她会去哪里呢?
他的头脑很好用,在这种时候却少见的派不上用场,脑袋里无数凌乱的场景翻飞,他却无法肯定她到底会选择哪个地方——是同五条悟有关,还是和小白有关,尽管两个人都是他,但其实又不完全。
她想找小白,哪怕是在五条悟的身边。有时他会想要告诉她真相,可又不能够接受有可能到来的最糟糕的结果,他不知道能否诅咒妖怪成功,如果不能,也许就会承担再一次的失去。
五条悟忽然意识到,他对她的了解其实少的可怜,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深刻。他曾经下的诅咒在他死过一次后已经解开,如果莲衣选择在这个时候逃走,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他一个人发呆了很久,直到山林夜色渐深,手机响个不停,杰打过来的,接过电话,他没有说她不见的事,语气跟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但终于放弃了找人的念头,沉默地往山下走。
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从前也是一个人走,只是很奇怪,那时不觉得孤独,现在是这样觉得了。
新鲜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散,他感觉背上一湿,有柔软的东西黏了上来。
然后有双湿漉漉的,小小的手很努力地环上了他的腰。
“……”
他停住了。
“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到这里么?”她把头埋在他宽阔结实的背后,于是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没有动——就那么任由着腰被人抱着,即便没有回头,六眼也可以清楚地捕捉到身边的信息,那不是幻觉。
一身的女孩子就站在他身后,耳朵贴在背上,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位置,像个雕像一样肃立在原地,他没有开无下限,但这一方角落却好像忽然被世界的帷幕隔开,时间被放得很缓慢,画面悄然静止。
他低声说:“不是走了?”
像是那种细小的呜咽,很慢很慢地回答,“没有走。”
她的声音还有点像哭过之后的沙哑,委委屈屈的跟平常一样抱怨,又有点小心翼翼的不确定,“你要赶我走吗?”
苍青色的眼瞳微微一缩,里面如冬日的冷寂褪去了许多。
白发神子低头去看环在腰间的手,喃喃地说:“……不打算走么。”
妹妹:“???”
辛辛苦苦回来干嘛非让她走啊?
她想了一通,终于想到最可能的原因:“那个,我可以少吃一点……”
是因为觉得经济负担压力太重了吗?
妹妹的思考时候还有点呆愣,但五条悟终于回过头,哪怕他的嘴角在笑,眼睛里却还没来得及准备相应的神采,那目光令人有点陌生。
是他又不太像他。
确实是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又让人很想跑。
妹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抱住了他。
他身上那件被血浸透的外套已经扔掉,但里面贴身的衣服也同样浸满了血污。
静止的画面被解除掉了暂停,树上不知名的白色花苞随着风的吹拂纷纷散落,像一场恰逢时宜的花雨,洋洋洒洒地落下,落在了白发男生的头上,肩膀。
耳畔贴近的心跳如此温热,真实,她脸上都蹭上了他的血迹,那一瞬间,被刻意忘掉的画面又重回记忆。
她忽然就不再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才从死里逃生,哪怕有些变化,她也应该全盘接受,而不是退后。
也许他怀的是和她相同的心情,他也同样在恐惧。
要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