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时很少开车,车技本就不算熟练,可她那天只想逃离,远远地逃离,所以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最后才开到这里。
她不太认路,看到路牌才知道是通往西郊。但她知道沂市的西山就在这个方向,身后有车正在穷追不舍,于是她什么都顾不上,只能硬着头皮往山上开。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南谨看来,这条路上仍旧充斥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林妙将车开到这里,令她莫名地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似乎也被林妙捕捉到了,娇媚的脸上笑意更盛:“觉得熟悉吗?当年的你,就是在前面的山坳里出事的吧。”
南谨仍不作声,脸色不由得变白了几分。
她当然记得,当年她的车在弯道上打滑失控,直直撞上山路边的围栏,然后翻滚着坠入山坳之中。
猛烈的撞击令她几乎在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等到她终于稍稍清醒过来,封闭变形的车厢已经充斥着浓烈刺鼻的汽油味。
想到那团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灼热烈焰,南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不匀了。这五年多的平静生活,令她刻意去遗忘一些可怕的记忆,也只有在偶尔梦魇的时候,才会重新回到那个恐怖的现场。
“……林妙,我请你停车。”她的声音变得低弱下来,却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和挣扎。
“真是没想到,当年那场车祸和大火竟然都没能要了你的命。”林妙无视了她的要求,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打量她,“我从来都不知道,现代医学手段已经这么高端了,能让一个人改头换面重新生活,甚至……看起来比以前过得更好。”
她停了停,才又冷笑道:“要不是因为看见你背上的那些疤痕,我立刻找了人去调查,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料到秦淮没有死。所以,你的真实姓名到底是秦淮还是南谨?哪一个才是你的真实身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南谨闭了闭眼睛,气若游丝地反问。
林妙的语气突然变得尖厉:“当然有关系!谁叫你是萧川爱上的女人!以前他爱你,之后你换了副面孔,他还是爱你,你觉得这和我有没有关系?”
“你爱他。”
“对,我爱他,我从十几岁开始就爱他。那个时候还没有你。所以你凭什么?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就能一次又一次地夺走本该属于我的希望?”
“如果真是属于你的,谁又能抢得走?”南谨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因为自己当年差点儿送命的地方近在咫尺了。
浓重的阴影仿如压境乌云,沉沉覆在心头,令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面色苍白,紧闭双眼,干脆任由林妙载着自己一路向前。最后车轮在潮湿的地面上擦出一道尖锐的刹车声音,她听见林妙解开安全带,冷冷地命令:“下车。”
蜿蜒狭窄的山道,车子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细碎的雨丝垂落下来,很快就模糊了车窗玻璃。
南谨仍牢牢握着手机,一言不发地跟林妙下了车。
原来真的是当年她出事的地方。围栏早已经修好了,看不出任何损坏的痕迹,但她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里。这简直就是一场最可怕的梦魇,围栏下面是倾斜的山坳,散落遍布着嶙峋怪石,她只向下望了一眼,四肢的力量便像是突然被掏空了。
林妙穿得很单薄,真丝上衣被猎猎风雨吹拂着紧贴在身上。风雨也吹乱濡湿了她的及腰鬈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凌乱脆弱的美。
她是真的很美,举手投足尽是诱人的媚态,哪怕是此时此刻已经陷入近乎狠厉疯狂的状态,她仍是美的。
可是萧川看不上。
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将她看在眼里,他只当她是妹妹,是手下,是最得力的伙伴。
“秦淮,我们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林妙用手拢了拢长发,极轻地笑起来,“当年没能让你彻底消失,我不介意再亲自动一次手。”
南谨迎着寒风,细雨尽数飘打在脸上,她在迷蒙的雨雾中微微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是啊,正如你猜想的一样。真正想要你死的人不是萧川,而是我啊。”
不是萧川。
想要她的命的人,不是他。
……
身体里的血液全都在这个瞬间轰地一下涌上来,南谨仿佛不能思考,只是怔怔地站在风雨里,听林妙一字一句地说着:“他根本不舍得。哪怕你做过那样的事,哪怕你从来都没有真心待他,他到最后却还是不舍得。但是我不同,你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甚至,我常常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存在,他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