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们去吧,我这会儿也真觉着支撑不住,得好好歇一歇。”薛姨妈说完,便向后仰倒在引枕上,碧香忙走过去,轻轻给她捶着腿。
薛蟠和金桂从薛姨妈房里出来,金桂就要回房去,却被薛蟠一把拉住,听他轻声道:“娘子又回哪里?你那房间里还有琏二奶奶,说话都不方便的,不如去我书房,里面那个房间是我平日里休憩之用,除了没有那么多摆设,其实也和卧房无异,我这些日子都是在那里歇下的。”
金桂心里知道薛蟠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骤变突生,这男人有点没了主心骨的感觉,所以想多和自己说说话,也想求点温存,知道自己没生他的气才能放心。平心而论,她也知道这次的事着实不能怪到薛蟠头上。忠顺王府如此图谋,不要说是薛蟠,就算是季明伦,恐怕也防不胜防。
只是心里的疙瘩哪里能尽去,因和薛蟠走了两步,在一株梅花树下站定,看着四周无人,她方慢慢抚摸着那些盛开的梅花,似笑非笑道:“是么?大爷这些日子都歇在书房里?我看那水云裳也是一个绝色佳人,如今都娶回来了,难道大爷能忍得住不碰她?”
“原来娘子气我这个。”说到此处,薛蟠倒是昂首挺胸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了,举着一只胳膊郑重道:“好叫娘子知道,从她进门后,我没有碰过她一根指头。我原本想着醉酒之下,到底做了对不起娘子的事情,心中愧悔难当,也没有脸在娘子面前为自己辩解,可如今娘子说的那些,竟是有十二分的道理,因此我心里十分欢喜,这样的话,我从头至尾,都没做过辜负娘子的事,不然的话,叫我天打雷劈……”
“行了。每天只知道天打雷劈的,也不想想天老爷和雷公哪有那么多功夫管着你们。”金桂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知道薛蟠没有碰过那水云裳,她心情大好。心里也有一些感动,须知这个时代的男子三妻四妾沾花惹草都是寻常之极,和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从没有哪个男人会觉着这种事对不起妻子的。如今薛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足见他心里的确全都是自己了,才会有这份愧悔。
手放下梅枝,却挽上了薛蟠的胳膊,随着他向书房方向走过去。薛蟠心里喜不自禁,一边又对金桂道:“娘子,我不明白你为何不立刻将那贱人赶走,为什么还要留她在我们府中白吃白喝飞扬跋扈的?难道你还想受她的气不成?“
金桂瞟了丈夫一眼,微笑道:“给我气受?那也得她有这个本事。你放心吧,我心里自然有数。”接着面色又沉凝下来,轻声道:“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那样小心防范,生恐人把这话听了去?还那样的吓碧香,让她缄默?你以为我是没事儿闹着玩吗?怎么不想想?这件事里面的那些龌龊和利害关系?已经娶了她进门,便等于是承认了她肚里的孩子是你的,如今忽然要翻供,证据在哪里?无凭无据的,只会把把柄送给忠顺王,说不定他还会反咬一口,诬陷我善妒,逼你把我休出家门呢。”
“他敢,我死也不会休掉娘子。”薛蟠登时双目圆睁,怒气冲冲的低吼。
“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心的,只是若隐忍一时就能圆满解决事情,我们何苦去和那忠顺王胡搅一气呢?”金桂微笑着安抚薛蟠,然后又慢慢沉吟道:“所以这件事我们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要在水云裳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慢慢查察,给她设下圈套让她自己往里跳。只是有一件,这事情必须要保密,除你我,妈,妹妹等亲厚人外,一个人也不许她知道。”她说完,见薛蟠不解,面色就越发凝重,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水云裳肚子里的孩子,会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了,嘤嘤嘤嘤,梅子总是喜欢写这种大长篇,唉!
恭祝大人们情人节快乐,嘿嘿,单身的也快乐哦!
第 101 章
“我哪里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的?”薛蟠挠挠头,却听金桂冷冷道:“水云裳应该不是忠顺王的亲妹子吧?他要图谋咱们家,可也用不着牺牲一个亲妹子来给人做平妻,那可是堂堂郡主。”说完见薛蟠点头,她才笑道:“那就是干妹妹了吧。这水云裳的举止动作,倒的确是有一股子大家风范,断不是丫鬟奴婢可以冒充出来的,这就说明,她虽然不是忠顺王的亲妹妹,但应该也是以小姐的身份在忠顺王府长大的。既如此,便该谨守门风和女儿礼仪才对,怎么可能去偷汉子,还偷到了怀上骨肉的地步?忠顺王能容忍他有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妹子吗?”
薛蟠也不是糊涂蛋,仔细的想了想,忽然间面上变色,失声道:“娘子,你的意思是说……是说……”说到这里,忙四下望望,见周围没人,这才敢小声问道:“你是说,那贱人肚里的孩子,有可能……是……是忠顺王那老家伙的?”
金桂沉吟道:“我也只是猜测,但纵然不是忠顺王的,也必定是他们府里地位很高的主子,断不会是奴才的种。你想啊,那忠顺王府里的主子,都是什么人?说他们基本上都是皇亲国戚也差不多了吧?若是传出了这样的丑闻,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就算是皇上,现在看起来对咱们还不薄,但终究那是皇上,我们只是升斗小民,咱们要是不管不顾把事儿捅了出去,皇上心里能痛快吗?以后还能这么厚待咱们?想都别想了。“
薛蟠急道:“那怎么办?叫娘子这般说,竟是面团落进了灰里,对那水云裳打不得吹不得了?难道还由着她在咱们家胡作非为?不要说妈了,我也要活活被气死了。”说完却听金桂笑道:“你急什么?忘了我刚刚和你怎么说的?因为这层利害关系,我们不能雷厉风行,还不能慢慢图谋吗?”说完执起薛蟠的手,脉脉看着他道:“这道坎儿是有凶险,但只要你我夫妻同心,只要咱们家人齐心协力,你放心,我保管那水云裳做不了怪。只是你这人性情冲动,我只担心你不小心说漏了嘴。所以日后那水云裳若是找到你面前,你不必看着她眼睛就冒火。尽管做出一点畏缩样子来,只说管不了我也管不了她,由着我们两个妇人来弄。只要你不帮手,区区一个狐狸精,你娘子我还收拾得下。”
薛蟠点着头,眼眶有点发红,握着金桂的手道:“那贱女人是真厉害,我只怕你吃亏。”
金桂笑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京城第一悍妇,她要想和我比彪悍,那还差着十几年的火候呢。我只是奇怪,既然你说她这样厉害,怎么竟然没让你再沾身子呢?若是床底之间收拾了你,还用怕我回来吗?这样急的就把爪子伸进厂子里头去了?”
薛蟠笑道:“不瞒娘子说,从她进府后,倒是变着花样儿的来找过我几次。只是我心中虽然那时对她还有愧悔,却怎么也兴不起那个心思,要说食色性也,我自己也奇怪呢,那时候对着这么个娇媚美人儿,怎么就能不动心?后来慢慢才寻思过来,盖因娘子你生性厉害,香菱是在你之前进门的,你方能亲切对待,可这水云裳却是半道插了进来,娘子在外竟不知情,我已经很害怕你回来收拾我了,好歹尚有个酒醉当借口。可若是日后还碰了她,我想着以娘子的性子,未必再能容我。若不碰她,好歹你面前还有个一两句话转圜的余地。我在心里将你和她比着,是怎也不愿为了她得罪娘子的。因此我就说她有身孕,唯恐伤了胎气,只叫她安心静养,她也就没办法了。”
金桂叹了口气笑道:“我知道你说的这是实话。你若是和我说什么心里只有我一个,所以对什么女人都不动心,我倒是不会信,过去你也是个风流的,哪里就能忽然变成柳下惠了?但只是你心里了解我的性子,不敢也好,不愿也罢,但凡你不去沾惹别的女人,我心里已经高兴了。”
夫妻两个说着话,眼看就要走到书房,忽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儿跑过来,薛蟠看了一眼,才发现是金桂带回来的那个小男孩儿。
“娘,你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岳水气喘吁吁的跑到金桂面前,累的直喘着气,汗水从他发间流下,淌在脸上,汇成几道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