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轿撵快到了!”
小太监通传了一声,宁寿宫大大小小的宫人都做好准备,等太后在宫门口落轿,宫人们忙齐齐跪下恭迎太后。
太后笑眯眯地叫大家起来,夸了两句宫人们守规矩便让大家散了。元夕排在第二排,身量又小,几乎被嬷嬷遮挡得严实,完全看不见太后的脸。不过应该还是有些疲惫,毕竟一路舟车劳顿。
到底是太后刚回宫,宁寿宫上下严阵以待,皆兢兢业业地做事,元夕都来不及向香云和那和雅打听一路上的趣事。毕竟她也只能听这两位姐姐说八卦,总不能傻乎乎去问高嬷嬷吧。
一直到了下午大家伙儿分批次用晚膳,元夕觉着奇怪,怎么一整日都没看到香云,便问那和雅:“那和雅姐姐,香云姐姐呢,我怎么没看见?”
那和雅环顾四周,见和大家都保持着距离,便凑近元夕耳边道:“她做了一位蒙古郡王的妾室了。”
元夕大骇,但几个月以来的恪守规矩让她避免了惊呼出声,她勉强压低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她虽不知香云有没有给旁人做妾室的心思,但至少不会是蒙古王爷。太后出身蒙古,日常谈话中香云虽不便直言蒙古条件艰苦,但神态中还是带出来几分,她必定是不想留在蒙古的。怎么好端端出去一趟,人竟然回不来了?
但那和雅是蒙古人,从她的角度来看,此事却是件幸事:“那日科尔沁亲王在宴席上喝多了,出去醒酒时走错了路,香云那时许是有什么事,没守在帐篷里……具体我也不知,只听人说被发现时那位王爷抱着她亲——”那和雅不好意思说得清楚,便总结,“反正太后便把香云赐给王爷做妾室了。”
那和雅是被科尔沁送来服侍太后的,她一直很想回蒙古,因此语气中带着羡慕:“香云倒是有福气,那可是位亲王,她又是太后赏的,直接便成了格格,若是旁的宫女,都是从侍妾开始的……”
她不停地说着,将香云留在蒙古此事捧得极高,似乎是极大的福分,元夕却感觉,香云必是不乐意的。且不说香云有没有一颗攀龙附凤的心,就算有,她身处皇宫,总能见着皇上皇子,怎么也不会选择科尔沁王爷。
便是公主抚蒙都认为是受罪,更何况她是宫女,没有嫁妆,语言不通。
香云姐姐一直都说不好蒙语,谁能想到她竟会留在蒙古呢。
但元夕明白,无论香云是否愿意,她都必须愿意,必须做出喜气洋洋的姿态来。康熙朝有多少位公主都抚蒙了,他有何曾问过公主们愿意与否呢。公主尚且抚蒙,牺牲一个宫女算什么。
无论宫里的娘娘是否乐意让公主抚蒙,面上也都是要笑着,绝不能有半句怨言。
于是,元夕飘忽地说道:“……是啊……香云姐姐有福气……”
元夕还没从香云留在蒙古的事中缓神,可宁寿宫里也在迅速抹去她的痕迹。
那是太后回宫的第三天,元夕拿着软布正在擦拭博古架上的珍品,太后正在听嬷嬷们说话。
江嬷嬷道:“太后,如今香云有了福气成了格格,宁寿宫的一等也就少了缺,该补上了。”虽然宁寿宫中大小事宜都是嬷嬷们做主,可她们也不能背着太后直接下达命令,大事还是要与太后禀告。
太后沉吟:“若是直接调来一个一等宫女倒是不适用,还是从二等提上来吧,三等的也往上提。”
江嬷嬷适时补充:“奴婢瞧着宫里有个粗使宫女还算机灵,不若提成三等,也省得内务府送来的人还要□□。”
“嗯。”太后闭着眼,闻着宁静深远的紫檀香,神情放松。
听着这话,擦拭着甜白釉的元夕屏住了呼吸,心中一颤,二等里锦绣是必不可能提上一等的,安儿才从三等提上来几个月,也不会动她,那不就……只剩她和玉颜了!忽的,元夕泄了气,必不可能是提她了。
玉颜是宁寿宫的老人儿了,如今十六岁,提上去年岁也正合适;她自个儿本就提前两岁进宫,待了一年多也才不到十三岁,成为二等是原身出身好,可放在一等,谁都知道不合适。
元夕自己想明白了,也就没什么期待的。
高嬷嬷看着元夕继续安稳地擦器皿,默默点头,又对太后说道:“既如此,便提玉颜吧,她和元夕本就被香芹和秋水教着,升成一等上手也快。元夕年岁太小了,若是成了一等走出去,大家还以为咱们宁寿宫没人了呢!”
大家笑成一团,元夕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