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朝华阁中静静无声,只有寝殿屋顶的群猫,像是忠诚的卫士一般静默地徘徊。
倏然,虚空中却传来一声响动,伴随着瓦片被踩碎的断裂声,瞬间吸引了这些猫的视线。那一双双如同寒星一般的眸子循声而去,顿时见到一个黑影,仿佛周身裹着犀利的寒光一般从天而至。
刹那间,这寒光将一只猫斩落了下去。它发出凄惨的尖叫声,在落地前便已经没了气息。这骤然而至的攻击,顿时让群猫愤怒起来。这些大小不一的畜生炸着毛,龇牙咧嘴地瞪着刚刚的攻击者,紧接着它们像是一道道小小的闪电一般,冲沈毓真扑了过去。
沈毓真脚下灵活,运起轻功、舞动长剑,同这些猫战到了一起。可他看起来却并不恋战,出手也没有了初时那么狠绝的一击毙命,反而像是顾及什么似的招招留情,甚至自己还不甚被猫抓出好些伤痕来。
像是战力不及,沈毓真的动作吃力起来。很快,他便显得有些招架不住了,也再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转而运起轻功来,向一边逃窜出去。
群猫大为愤怒,它们似乎想要去追,但最终却只有一半追了过去,另一半猫像是被什么驱使了一般,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能不甘心地冲着沈毓真离去的方向低吼,像是要发泄自己的不满似的。
不过随着沈毓真身影的消失,剩下的这些猫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它们像是已经忘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似的,神态重新平静下来。它们或坐或卧,再度安静地待着寝殿的屋顶上,似乎这里从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
随着寝殿外逐渐安静了下来,寝殿内,闭气凝神一般的紧张感,也逐渐舒缓了下来。
相比起外面的颓败,寝殿内却要干净整洁的多。这里的地面虽然也陈旧,但却并没有浮土,显然是经常有人走动,又被人仔细清扫过。殿内原本的家具物什已经被搬走,整个寝殿虽然面积不算大,但是也显得空落落的,唯有角落里的一座神龛,带来一丝鲜活的格格不入。
这神龛确实是非比寻常的,这里面供奉的并非佛、道、儒家的任何神祇,而是一个穿着红衣、脚踩红莲、六臂皆拿武器的猫面阎罗。它的模样凶神恶煞,看起来似乎要将所有面前的人吞噬殆尽一般。
而就是这样一尊猫面神的面前,香炉中居然还有一点新鲜的香灰。
香灰被泼了水,显然是匆忙之间的决定。可即便如此,寝殿内还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灰味。这味道,在清冷的夜色中格外明显。而随着外面逐渐的安静,这房间中的香灰味也逐渐波动了起来。
从神龛的后面,小心翼翼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是个女子,可她从头到脚都穿着严严实实的红衣,,就连头发和嘴巴都遮住了,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警惕地往殿外望了望,又检查了一圈寝殿的门窗,在确定寝殿完好无损之后,她似乎才松了一口气,快速却又小心翼翼地重新跪在神龛前。
“无所不能的煞母菩萨。”女子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这面目可憎的神像,像是望着救苦救难的观音似的,“弟子愿以魂魄为介,咒程乐儿受万猫之刑,啃其骨、噬其血,夜夜受野猫侵扰,不得安宁。”
她如此虔诚,甚至在叩拜之后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眼看就要刺下去。
这腕子上戴着一串红水晶做成的手串,垂下的地方,露出一个红莲的吊坠来。
然而就在她要刺腕之时,身后却倏然传来利剑破空之声。女子微微一怔,余光一阵寒光闪过,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便已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剑刃直逼着她的脖颈,这寒光仿佛便已足够令她割颈自刎了。
杀机骤起,而四周却悄无生气。没有打斗的声音,甚至都没有猫叫。这个人就像是鬼魅一般——不,或许说,他当真如同天仙下凡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周君之持剑,冷漠地站在这女子的身后。他注意到了对方的僵硬,甚至从那双仅仅露出来的眼睛里,看出了对方惊恐的表情。然而他并没有进一步有所动作,只是平静地道:“敢直呼贵妃名讳,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当真便恨透了她吗?”
周君之这一开口,对方眸中一缩,似乎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身子一动,当即站起身来,口中不知吹响了什么口哨,而伴随着哨声一响,她亦是一个转身,抄起面前的香炉冲周君之扔了过去。
周君之抬剑便是当啷一声响,香炉被打翻在地,香灰却扑的到处都是。口鼻间骤然一阵呛咳,周君之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如同隔着一层烟尘的视线外,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声,紧接着,寝殿的门窗被群猫破开了。
这些接到了指令的疯狂畜生根本不惧生死,它们露着尖牙利齿冲周君之冲来。可猫到底是猫,看着气势汹汹,哄得住普通人,对周君之却不大有效。他努力克制住香灰的干扰,屏气凝神,几个剑诀之间,便听见阵阵惨叫声落地,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猫,眨眼间便成了瘫软在地上的一堆皮毛。
驱猫的女人显然并没有想到周君之可以如此迅速,她颇有些吃惊地想要快速逃离这里,可她又哪里是周君之的对手。还未逃出去两三步,便被周君之追上,一把扯住了肩头。
她哀鸣一声,逃生的本能让她慌乱的回身同周君之扭打。可偏偏是她这副不会武功的笨拙模样,让手中持剑的周君之瞬间软了下来。他的本意只是想抓住对方,却并不想伤了对方的性命。眼下看着女人的胡乱挣扎,周君之反而不知如何下手了。
而这女人的反应却很快,她很快发现了周君之并不敢伤她,当即趁着周君之心软之际,转身便从寝殿早已碎烂的门窗冲了出去。随着一声破碎的钝响,殿外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女人露出一点劫后余生的欣喜来,但是很快,这份欣喜被屋顶的声音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