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难怪我觉得到处都是血腥气味,怪里怪气的国家,怪里怪气的东西。”赫连海捏着鼻子。
卿羽岚紧紧靠着赫连海,在他牵携之下前行,身边的男子行走间散发出杜若般清远的气息,那是一种远山之上云海之间穿行的风般的味道,带着绿叶的苍翠和以及岩石的苍青,或是长天之雁的羽翼之尖的云朵飞絮的清凉,或是绝峰之巅青松之上生出的第一颗露珠的清透,宽广无垠的包围过来,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一股温暖从心下生发而出。
但是,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是他,却不是他。
前方那个小心相护身侧女子的俊美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来认真的看自己一眼。
卿羽岚满足的看着他的背影,笑着,不住的笑着,眼底却渐渐聚集起来的是那无比晶莹的泪花,那一滴泪,颤颤微微的悬在眼底,欲坠不坠,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圆满的弧度。
这里是幽深的密道,散发着陈腐的气味,四壁倒映且拉长出的,是一个黑影,远远近近的,都是空而远的足音,然而,此刻,在她的眼里,这里是几年前的陌西,早春那一碧绿且深翠的小径,四处弥漫的,是繁花的芳香,远山之巅,那个白衣的男子轻轻回首,身后传来的是那悠长美丽的鸽哨之清音。
好美,好虚幻。
现在是一生里最黑暗、却也是最光明的道路啊……
看着他,近在咫尺,看着他,与我无关。
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可是,他却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却不能没有他。
哪怕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我亦心甘情愿。
这条路,可不可以,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那短短几步,就能够丈量出的距离,究竟写尽了谁的一生……
而前方,水道在望。
卿羽岚闭上了双眼,那滴颤颤的泪珠,终于被轻轻挤落,在雪白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亮的印痕。
上官安奇跟赫连海均只是看着前方的水道,注意着水中秦心颜的安全,赫连海回头,不经意的问卿羽岚道:“岚公主,不知你可会水?”
卿羽岚点头。
“那么,小心了。”赫连海拉她下来,灵巧如鱼一般,跃入了水道之中。
他依旧攥着她的手,掌中柔若无骨的手那般娇小,令他错觉那是一只小孩子的手,于是这艰难险阻之前,他更加不敢放开,怕一个疏失那娇小的孩子就会随水流去。
水很冷,掌中的手,因此也如冰之凉,感觉到卿羽岚的动作有点迟缓,赫连海回头看她,问:“你,是不是有点冷?”
卿羽岚只是摇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穿过他,看向上官安奇。
赫连海被她这般空灵的目光看得很是尴尬,讪讪的转过头去。
水流无声,相视无言。
在这无声的水流里,一些湿润的液体,亦滴落无声。
“痛不痛?”上官安奇问秦心颜。
“还好。”秦心颜瞟了一眼自己的手,已经不出血了。
“我以为你会说不痛,”上官安奇笑,单手划着水,另一只手却轻轻的揽着秦心颜,抬眼看见水道两侧、渐渐不是齐整的巨石,而换成了自然的嶙峋的崖壁,一些肥短的白色影子,在飞快的窜过来、窜过去,时不时的越出水面来,冲近两人,却在接近的瞬间,退散开去,看身形,依稀是那晚遇见的“松鼠”。
“原来,这就是圣兽。”赫连海苦笑,想起之前的情景,庆幸的开口道:“看它们那模样,对这什么血汁,好像真的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是这个汁液……”
“你也发觉了。”秦心颜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目光中含有忧色,在心里暗忖,想的是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而上官安奇的心思,很明显不在此处,而是齐齐注视着前方,警惕着、是否周围还有暗器与机关。
“发觉什么?”赫连海一愣,想起什么来,慌忙回头看向卿羽岚,不妨正对上那圣使的脸,那女子恶意的将遮面长发撩开,黑沉沉的幽深水道里,用半边鬼脸,对着赫连海一笑。
一只扑近她的圣兽,见她那可怖的模样,立时尖啸着逃窜开去。
圣使得意的等着看赫连海回头被吓成傻逼,结果,大胆又搞笑的玉王爷却明快爽朗的,回她一笑。
那神情,仿佛他此刻见到的就是个惊世美女。
圣使尴尬,悻悻的继续向前游……
秦心颜好笑的看着这一幕,随即又皱眉,那个机关应该是要血祭的,卿羽岚当时死活不肯抽回手,大约……不过按说咱们这种不娇贵的练武之人的体质,就是流点血,倒也不至于丢掉性命,只是卿羽岚的神情……
不对……
秦心颜回头,却见身后,单调的划水之声,安静得只听见几个人的呼吸,隐约看见跟上来的卿羽岚,心下也微微安定了些,喃喃道:“但望我是多虑——但望无事——”